夜幕笼罩之下的清凉寺并不是一片静谧,相反的,整座佛寺的灯火都没有熄,大殿里烛影摇曳,还不时传出钟鼓之声。
看来四方圣僧的讲经论辩还没有结束,今天是要彻夜无休了。虽然是寂寂暗夜,佛寺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暖而祥和的,仿佛有神光萦绕和庇佑。
谁会去猜想,天亮了之后,这里会成为溅满鲜血的罪恶之场呢?
距离清凉寺还有三里地的时候,我依骆大春的吩咐下了马。我们将马匹散走,疾速步行向清凉寺靠近。
清凉寺,我们两个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易容改扮,或扮作香客,或扮作路过的商贾。我们白天来过,夜晚也来过,总之这里的地形,我们早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们迅速靠近了既定地点,那是佛寺东边的一处密林。密林之中有一处土坡,我们俩就爬上了土坡顶端的大树,这个位置刚好能把整片树林和清凉寺院内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匿着的这棵树,年头应该很久了,树干粗大,枝繁叶茂,不要说黑夜,就是白天有人躲在树冠里,也很难看得到,确实是一个相当理想的藏身之所。
“你怎么知道落雪山庄会来这里?”我压低了声音问。
“落雪山庄布阵,通常提前三个时辰,所以深夜他们就会来。来到清凉寺,必定会先派哨兵查探寺内目前的动静,而这片树林,是整座寺周围最适合藏匿等待的地方。”
“那天镜门呢?他们难道不会来吗?他们会藏在哪里?”
“他们不会现在来的,落雪的侦知能力是很强的,如果天镜门也提前来到,很可能会被落雪察觉。反而误事。他们最理想的出现时机,就是在落雪出手之后,直奔大殿。所以。如果是天镜门的话,不会算不过这笔账。”
确实很有道理。我还想再问。但骆大春忽然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听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现身,答应我。”
我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骆大春略微一滞,便露出了一个十分明媚的微笑。
“萤萤。放心,你看好了,我是不会让你担心的。”
说罢,他撮唇发出了两声夜枭的啼叫。
那叫声竟学得维妙维肖,没想到骆大春还会口技表演这一手。
远远地,从西南方向的林间也传来了夜枭的啼声。
骆大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把我拽着他衣襟的手拉开,又是一笑,然后身形一闪,便从我面前消失了。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对面的一株大树的枝杈上,向我招了招手,转眼便隐匿在稠密的枝叶里。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听到身边似有轻轻的异响,便连忙往树枝的更深处又匿了匿。但我转眼就明白了那异动是什么,因为就在我不远处,有数条亮银色的软索灵蛇一般,从四方向骆大春驻足的大树袭了过去。
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来了?
数条软索袭入树冠,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枝叶纷纷而下,却没有听到人声。也未看到人影。
寂静了片刻,一条黑影忽然如夜鸟般从树冠里飞掠而出。向三点方向一株大树疾射过去。
却在同时,一张细得几乎看不清楚的银丝网从天上坠落。朝那条黑影当头罩下。
黑影身上一拧,竟在空中翻了个身,右手轻轻一抬,一道寒芒闪过,银网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但黑影这一动作之后,方向已经不能维持,便轻飘飘地向地面落了下去。
不想地上忽然爆起四道寒光,竟是四柄长刀同时朝黑影落下的方向削了过去。
刀光本来就是运动的,但那黑影的动作更是迅捷。他足尖在下头的刀锋上一点,借着一点微弱的力,竟在空中一个倒纵,身姿便倒转了过来。
黑影右手中握的是一柄细细长长的短刀,形状相当简单,可这样形状的刀却极为少见。暗夜中寒芒忽然炽盛,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下面的四柄长刀当即使乱了方寸。黑影借着兵刃撞击的力道,又是一个倒跃,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丈开外。
那四柄长刀的方位便有一人低低地“咦”了一声,开口道:“自己人?”
我清楚地辨识出,那黑影的身形正是骆大春无疑。这么久了,除了他在长安城发狂的那一回,我几乎没见他认真地动过手。
原来他的身手,竟然敏捷至此。那迅疾灵动如狡狐飞鸟的姿态,当真令人叹为观止,根本无法与那风雅温煦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论武功,聂秋远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高手,行动也一样是神鬼莫测,但是比较起来,秋的动作更像飘渺的幽灵,而骆大春更像某种凌厉的野兽。无论如何,嗯,都很厉害,简直是帅呆了!
留给我用来感慨的时间相当有限,因为接下来出现的场景也是帅呆了。就那一眨眼的工夫,下头就亮起了两三根火折子,骆大春黑巾蒙面的身形暴露在并不明亮的火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