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渐暖,草长莺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美。对于渔户来说,三月春夏之交,本是捕鱼得利的大好时节,可是对于渔户薛福贵来说,近几天却是见证了恶梦一般的事情。
暮春,洛阳东郊,薛福贵天不亮就起了床。昨天打的鱼还在池里活泼地游弋,他必须赶在开市之前,把鱼送到洛阳南市的鱼肆去,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出发要趁早,毕竟洛阳城是那么大。差不多十五年前,也就是隋大业元年,皇帝营建东都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抵伊阙之口,洛水贯穿其间,宫阙建得奢靡富丽。虽然大唐开国后,于武德四年平了在洛阳称帝的王世充,毁洛阳宫阙,废隋东都,可洛阳的城市规模和商业中枢地位都已不可动摇。
洛水从城北部东西向横贯而过,将城市自然地隔成南北两半。现今,洛水北有二十八个坊,一个市,洛水南有八十一个坊,两个市,其中薛福贵要去的南市,就在洛阳的南城,算是洛阳最繁华的地段。
薛福贵所在的村庄位于洛阳城东,傍着洛水的一条支流,是天佑的好居住。在这里,村民捕鱼种稻,靠着洛水的恩赐,过的是小康的和乐生活。前头连年战乱虽也波及了村子,可是天然环境优越,战乱一止,立即就开始恢复生机。
日子过得舒心了,计较也就少。薛福贵所在的渔村,人与人之间都极为和睦。由于大多数家庭都在洛水上捕鱼,所以渐渐地也就形成了一个传统。人们从村民挑选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年轻男子,专门负责把鱼送到南市去卖,村里的其他人就可以安心打鱼,减少了奔波之苦。薛福贵就是被选出来的送鱼人中的一员。
今天是三月初七。是薛福贵这两个月来第一次去南市送鱼。想一想很有些不好意思,春季正是上鱼的时节,送鱼的差事相当繁重。可是薛福贵的弟弟早年去汴州做小买卖,今年寻了户好人家的姑娘。把家安在了汴州。前面的一个多月,薛福贵都在汴州帮弟弟张罗婚事,忙前忙后,直到日前才回到洛阳,安顿下来。
好久没去送鱼了,重新上工,觉得挺有精神头的。薛福贵换好粗布服,将各家集过来的鱼装进鱼篓鱼筐。搬到村里集体购置的大车上,便去敲隔壁平六家的门。
平六今年二十多岁了,因为样貌差了些,至今还没娶上媳妇,家中父母也早亡,所以就是一个人居住。两家邻居多年,平六人其貌不扬,心眼却是极好的,薛福贵不在家的时候,家中也都是托平六照看。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所以两人素来交情亲厚。平六恰好也是村里选出来的送鱼人,所以薛福贵每回都是第一个去喊他。
可是今天平六却没有出来应门。薛福贵敲了一阵。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平六为人一向勤快,这个时间还没有起,是很不寻常的。
薛福贵找了一根树枝,从门缝里伸进去,将门栓向上挑开,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房屋里也未曾点灯。薛福贵推门进屋,唤了一声:“平六?”
回答他的是粗重的呼吸和一声低低的呻吟。
薛福贵心里一紧,忙寻到灯。打火点上。一照之下,他不由大吃一惊。平六正躺在炕上。双颊赤红,双目紧闭。几乎动弹不得,只不住地哼哼。
薛福贵上前使手一摸,手像触到了火炭一般,烫得他的手猛地缩了回去。昨天似乎还见他好好的呢,这会儿怎么病成这样了?不好,快请郎中去!
事不宜迟,薛福贵先去敲村里略懂医术的村医胡先生的门,结果胡先生这么早居然不在家。胡先生的媳妇说,深夜他就被人给叫走了,似乎是有人生了严重的急病了,这一出去,折腾到现在都没回来。
严重的急病么?薛福贵的心里忽然生出十分不好的预感。略一思索,他连忙往村长的居处快步走去。
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一夜之间,村里出现了四个像平六一样的重病者,个个都出现了极度的高热。胡先生看过,根本就束手无策,试着抓了些退热的药煎了给他们服用,结果完全没有效果。
对于薛福贵而言,这个现实似乎比他的不祥预感还要不祥。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倒下的四个病人:平六、赵贺、钱程、刘二,全部都是村里挑出来的与他一样的送鱼人。
病人们被集中到了一个大屋里照看,到了中午,四个人的高烧不但没有减退,身上还开始出现红色的斑疮,很快就开始从红色的斑疮处流脓溃烂。
村长与胡先生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种病症,此前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二人连忙将村众从大屋里驱散,只留了病患的亲属在屋内照料,以防备这是某种疫病,会传染给其他村民。同时,村长火速派了几个人立即动身,到附近镇上请知名的医生来看。
村长一共派出了四路人去请医生,不知算不算是天佑,其中有一路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一名走方郎中。这位郎中是在路上碰到的,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村民向郎中述说了一遍病情,没想到这位郎中竟说曾经见过此症,也曾见人实验过方子。村里人大喜,连忙将其带回了村落。
这郎中真是一位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