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晔的出现,断绝了顾森任何想要伸手帮忙的机会。连静静站在一侧,远远陪着陈鸳鸯,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他们蹲在地上紧紧相拥的背影,他们彼此靠着取暖安慰的模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被定格成最深情的样子。
可这样的深情,这样的缱绻,终究只是他们的事情,跟他顾森无关。
知道沈俞晔是陈鸳鸯男朋友是一回事,此刻亲眼见到沈俞晔抱着陈鸳鸯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尊敬的大哥沈俞晔,此刻静静拥抱着他爱的女孩,将他顾森远远隔离开来。他们两个圈起来的世界,是一个自己根本进入不了的世界,更是自己一想就觉得荒芜一片的世界。
顾森甚至没办法用正常的语气和态度,走上前打一声再平常不过的招呼,叫一声随意的‘大沈’,喊一声轻柔的‘鸳鸯’。他就这样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良久,顾森才折身,往外走去。手里的手机,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是的,笑话。陈鸳鸯拒绝着所有来自他顾森的,不管是安慰,还是帮助。茶餐厅里,他提出借钱,被陈鸳鸯一口否决。那会儿,他很想问她: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沈俞晔,你还会拒绝吗?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结果早已一目了然。还有什么不能放下,陈鸳鸯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给了沈俞晔,更将懂得和承担也赋予了沈俞晔,他顾森,连旁观都不行。
她,终究还是深爱沈俞晔的。多么痛的领悟,顾森抬头看了看窗户外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就像他此刻的心,满目苍夷,找不到任何支点。
沈俞晔的安慰很有效果。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声温柔的‘我在这里’。就让陈鸳鸯找到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待平静下来,她停止了哭泣,静静靠在沈俞晔的怀里,沈俞晔依旧搂着她。在这寂静又阴森的医院,他们紧紧相依,人世荒凉,只有彼此才能共度。
吃饭回来的陆有廷看到他们的模样,悲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再多的苦再多的痛。也会因为亲爱的人在身边,一点点化为双手相扶的力量。
风雨总会过去,阳光也总在风雨后。善良的人儿,最终也能希望,携手走向更好的明天。
察觉到陆有廷的到来,沈俞晔轻轻放开了陈鸳鸯。他们齐声呼喊出的‘陆叔叔好’,是这波折之后,陆有廷听到的最温暖话语。
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因为苏眉,一个陈鸳鸯。顿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更组成了剪不断扯不开的一个同心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苦难,更让人与人的心连在一起。这人世间也没有什么能比懂得,更让人跨过千山与万水,到达心的彼岸。
陈鸳鸯左手牵着陆有廷,右手拉住沈俞晔,心中感慨万千:在最需要的时候,他们都在身边,真好。
正说话间,手术室的门忽地被推开,蔡医生摘下口罩。不等陈鸳鸯询问,他就提前开口:“手术很成功。麻醉过后,病人就能醒。”
陈鸳鸯的眼里再次涌起了热泪。她紧紧握着沈俞晔的手,激动地无以复加。陆有廷也老泪纵横,手不停抹着眼睛。
沈俞晔搂着陈鸳鸯,疲惫的语气里透露着丝丝欢喜:“我说了,苏阿姨一定能渡过这一关的。”
蔡医生:“等病人醒了,你们就能进去看她了。”
说完,他吩咐护士详细事宜后,走过来拍了拍陈鸳鸯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欣然:“小姑娘,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回家熬点鸡汤,补补自己,你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
陈鸳鸯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断点头:“谢谢医生,谢谢你救了苏阿姨,谢谢你……”
蔡医生笑笑:“没让你失望,我也很高兴。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几天是关键期,等熬过了这些天,配合后续治疗,你的苏阿姨一定会跟从前一样。”
说完,他就带着众医生走了。陆有廷哽咽着,声音沙哑:“鸳鸯,俞晔,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回家熬汤,下午再过来。”他特别看了沈俞晔一眼,沈俞晔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推回重症病房的苏眉,眉眼处都是安详,陈鸳鸯看着,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沈俞晔坐在一侧,看着苏眉,心里滑过千万种思绪。
这个被妈妈纪娉恨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个让爸爸私下止不住无声叹息的女人,这个替自己添了一个弟弟的女人,这个照顾了陈鸳鸯多年的女人,此刻无声无息地躺着,身姿羸弱,面容枯槁。那苍白的脸,枯瘦的手,都是被岁月摧残过的痕迹。
沈俞晔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一天晚上,跟鸳鸯在阳台上看星星时,她无意说的那些有关苏阿姨的故事。沈俞晔闭上了眼,苏眉苏眉,这个与妈妈一样,被同一个男人的情网网住的女人,同样用20多年的如花年华,为一段情付出了一辈子的女人。
他的妈妈纪娉癫狂,苏眉柔静,一个激烈,一个沉静,就像一半火一半水,在遇到沈家藤这个男人后,用生命里最美好的年华,去祭奠一段凄婉哀绝的爱情。她们都用生命里最极致的姿态怀念他的爸爸,缅怀着那段早就被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