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陈山峰和潘小秋一直站在桃树下远远送行。陈鸳鸯趴在车窗上一直回望着他们,强撑着的眼泪也滚落下来。沈俞晔长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陈鸳鸯开始嘤嘤啜泣起来,沈俞晔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无言就是最好的安慰。这份陈鸳鸯从未展露过的柔弱,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她才会展现出来。再坚强的人,在父母面前,也会将心底的柔软释放出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陈鸳鸯靠在沈俞晔怀里,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房屋,树木,眼泪继续翻滚。她看着父母渐渐变成两个细小的黑点,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她恍然生出一丝这便是永别的荒凉感。
回到静安已是深夜,陈鸳鸯一路哭一路晕车,哭着哭着,晕着晕着,也就睡了过去。等他们下车时,刘忠早就在车站外等候,见沈俞晔怀里抱着上次在办公室一个女孩,又见自家少爷一脸缱绻的神色,他将疑问含进嘴里,恭敬地打开后车门,不问也不说。沈俞晔小心地将陈鸳鸯放在后座上,又示意刘忠将上次留在车内的薄毯拿过来,动作仔细又轻柔。沈俞晔钻进车,将陈鸳鸯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做完这一切,他才示意刘忠开车。
刘忠看着沈俞晔这一连串动作,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颤抖着,眼角也滴出几滴泪来。自从娉小姐去了美国,沈俞晔就像一座只知道工作,没了正常人喜怒哀乐的千年冰山,即使面对纪家主人纪起霖,眼里也带着一丝绝傲的冰冷。此刻,他像一个正常男人一般呵护着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怕她着凉,怕她吵醒,动作里带着轻柔。就像全天下每一个恋爱中的男子一样。刘忠透过后视镜扫了扫靠在沈俞晔腿上好梦正酣的女子,只觉得一阵熟悉。再多看几眼,才恍然想起曾经见过她一面。她并非绝色,更枉论倾城,是丢在人海里只能看出几丝清秀的普通女子,却带着连他这个外人也能察觉出的温暖气息,上次在沈俞晔办公室只是匆匆一瞥,却奇迹般留在了脑海深处。沈俞晔双手举着电脑,不时甩着手。时不时低眉看看熟睡中的陈鸳鸯,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车子匀速开在漆黑的夜色里,只有路灯泛出几丝孤独的黄光,车窗外是一片寂静的夜,但刘忠却闻到了春暖又花开的气息。
车内温度调地极高,刘忠不由解开了几粒扣子,他正想跟沈俞晔报告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沈俞晔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一会儿再谈。20分钟后,高级轿车缓缓驶入梦原小区。刘忠将车停在小区楼下,沈俞晔小心揽着陈鸳鸯,背在背上。刘忠从后备箱拿出行李,三人直往电梯走去。电梯内失重严重,睡梦中的陈鸳鸯小声呢喃了几声,沈俞晔直直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眼里显露出几丝焦急。刘忠低头看着行李,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化作一丝贴在脸上的慈爱眼神。他看着沈俞晔背上的女子,不由感慨她何其幸运。遇到这样的沈俞晔,而孤独的沈俞晔又是何其幸运。遇到她这样的女子。刘忠从小看着沈俞晔长大,从前年少的自己跟在方心辰身边。后来又做了纪娉的司机,对沈俞晔半是主子,半是父亲。他亲眼目睹方心辰的早逝,又目睹纪娉的为爱成狂,也一点点看着沈俞晔变成现在的生冷模样,他的一生都为纪家奔波,他曾亲眼目睹过那些悲惨,私心期望沈俞晔能够幸福。刘忠开门,沈俞晔直直往卧室走去,双脚踩在地铁上无声无息,陈鸳鸯只是调换了下姿势,无知无觉。沈俞晔小心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后,又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才轻轻带上门走出去。
“忠叔,麻烦你再下去一趟,帮我买两份馄饨,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温度刚刚好就行。”
“好。”刘忠放下行李,正转身时,沈俞晔又叫住他:“忠叔,你想说什么别捂着。我一直把你当做半个父亲,您是知道的。”
刘忠转过身,老眼里两汪热泪,声音也哽咽:“阿晔,你能找到心爱的女子,我很欣慰。我想,辰夫人和娉小姐如果看到了,也会替你开心。我没看错的话,她是上次我给你送饭在你办公室的姑娘吧,模样周正,温雅娴静,特别是一双眼,生得极好。看到你这样,我不由想到辰夫人和娉小姐,她们未曾获得的幸福,你能获得,也是一种圆满。纪家有了太多悲剧,到了你这,也够了。如果你不介意,有时间带着她去我家坐坐。你刘嫂一直念叨着你,要是她知道了你的喜事,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模样。”
“我也很怀念刘嫂的厨艺,等哪天得空,我一定带着鸳鸯去尝尝。你和刘嫂从小照顾我,我找到了可以白头偕老的人,怎么说也应该让你们瞧瞧的。你知道我一直把你们当亲人,妈妈爸爸也很尊重你。”
刘忠忍住泪,伸手拍了拍沈俞晔的肩膀:“我晓得的。”他顿了顿:“老爷前些日子病倒了,特意交代我不要告诉你。现在已经出院,在家静养,他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他很想你。”
“明天我就回纪宅看他。”
刘忠点了点头。沈俞晔目送他出门,良久,才拿过一旁的电脑,邮箱里已经塞满了邮件,他一一点开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刘忠提着香气四溢的馄饨回来时,沈俞晔还在电脑前奋战。刘忠十分知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