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樟木箱子不过一尺见方,光面儿没雕花,瞧着厚墩墩的,朴拙又简单,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未经打理的缘故,表面看上去并不十分光亮,颜色有些发沉,但即便是如此,依旧叫人一望便知,这绝对是一样难得的好玩意儿。
叶连翘心下的好奇又重了两分,也顾不上一旁的姜掌柜的,径自朝前凑了凑,一低头,鼻子里便嗅到一股芳香气。
这并不奇怪,樟木原本就自带着浓郁的香味,即使经过漫长的岁月,那气息也不会轻易消散。这种木头制成的箱子,用来收藏衣料、字画、书籍自然是极好,然而也正因为香气太重,药铺里便不能轻易使用,以免被它坏了药气。
叶连翘到底是知分寸的,眼睛紧紧盯着箱子,却没贸贸然动手,看了老半天,才忍不住抬头去问姜掌柜:“您别跟我卖关子了,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姜掌柜哈哈笑起来,洋洋得意,伸手摸摸自个儿的下巴,回身冲那账房先生使了个眼色。
“瞧见没有,我就说嚜,只要把这东西一搬出来,保准这丫头立马来兴趣!”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拍掌,对叶连翘道:“来来来,,连翘丫头,你大伯我说话向来是算话的。你帮着我们两个老骨头将那账本归置好,我便让你看那箱子里的好东西,如何?”
这是今儿非得使唤她一通不可呗!
叶连翘左右无法,只得应了,耐住性子帮着他二人将那账本一一拾掇齐全,少不得又去打水洗净手上的浮尘,然后眼巴巴地望向姜掌柜:“这回我能看了吧?”
“得得。别跟我做那可怜相!”
姜掌柜乐得打跌,赶着将那樟木箱子抱起来塞进她怀里:“喏,只管拿去看个够本,横竖这东西咱铺子也用不上了,若今日看不完,便由着你抱回家慢慢儿折腾,只要等咱过完年开门那日你完好无损地给带回来就行——哎。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些东西现下虽说派不上用场了,却也是开不得玩笑的,回头你若弄坏弄丢了。只怕想赔也赔不起哩!”
叶连翘哪有耐性听他絮叨,撂下一句“我不带走,就在铺子上看”,抱着那箱子就跑。因见今日有丝儿薄日头。离了后院便也没往小书房去,就从药铺的大堂里搬了张椅子。在门口有太阳的地方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樟木箱子打开来。
她原想着,既然这樟木箱不能用来存放药材,那么当中十有八九就是些与医理药理有关的书。保不齐还能找到两张如今市面上已失传的药房。可等她美滋滋地将箱子打开,却是不由得一愣——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各式各样的药瓶儿药罐儿药樽。随便拿起一个来晃晃,里头有闷闷的响声。显然存着不少成药。
将成药放在樟木箱里储存,这不是瞎胡闹吗?
叶连翘十分惊讶,把哪些瓶罐儿粗略翻了翻,回头瞧见曹师傅正百无聊赖趴在柜台上发呆,便冲他招了招手,愕然道:“曹大伯,这箱子你见过不曾?成药怎能存放在这樟木箱中?”
曹师傅正闲得发闷,听见她发问,立时便来了精神,蹬蹬蹬地从柜台后头绕出来,站在她背后,探头往那樟木箱子一瞟,噗嗤笑出声来。
“嚯,我当是啥,原来是这个!”
他在叶连翘身边坐了下来,仿佛很怀念似的,将那樟木箱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非常感慨地长叹一口气:“这东西有年头啦!里头的每一种成药,离现在至少有十来年,今日是谁这么能耐,竟把它翻了出来?”
叶连翘没做声,只管摆出一副诚恳的求知面色,眼巴巴地瞅着他。
“这些个成药,都是多年来,松年堂曾经卖过的。”
曹师傅看她一眼,微笑着道,顺手拿出一个药樽:“你瞧,不是这个丸,就是那个剂,从前在咱们这药铺里,也算是卖得很好,只是这市面上,永远都不缺更有效的成药,渐渐的,它们也便卖不出去了,弃之不用固然可惜,却也没别的法子,唯有每样留下一瓶来,当做是个纪念,往后瞧见了,也是个念想,这一年年的,就存了这么一箱子。”
“原来是这样。”
叶连翘这才算是明白了,点点头:“我还当是谁一个不小心,把成药放错箱子了呢。”
“咄,咱松年堂里,可没有那样马虎人!”
曹师傅半真半假地斜她一眼:“我瞧你对这樟木箱子仿佛很喜欢,既然被你好运看见了,那便索性开开眼,若有不认识的只管问我,我说给你知道。”
叶连翘含笑应了一声,果然不再与他攀谈,埋下头,将那箱子里的瓶罐儿一样样拿出来细看,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蓦地被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吸引了目光。
“这个……”
她伸手将那瓷瓶拿了出来,拔开瓶塞儿轻嗅了两下,眉头便是微微一动,试探着把瓶口对着手心一抖,咕噜噜滚出一样物事来,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盛装成药的容器大多比较朴拙简单,而她手里的这个瓷瓶,却显然太精美了一些。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这里头装的,并不是治病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