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又清晰坚定的道,“我视她为友,不会变。”
梁国公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沉沉叹息了。
萧氏与皇室的未来,谁会知道呢?
你视她为友,焉知未来如何?
“你这孩子啊。”梁国公叹息一声,声音里有对女儿的信任,也有对年轻人青春热血的了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好好休息。专注做自己的事。”其他的别多想。
“是,父亲。”
萧琰起身送父亲到营帐外。
萧昡在她肩上拍了拍,负手大步而去,也将横膈在胸中的叹息吐出去。
孩子太重情了,也不是好事啊。
忽然间,他对萧琰喜欢沈清猗又有些庆幸了。
至少,不是李毓祯。
……
萧琰目送父亲背影离去,才回到帐篷。
她取出墨条磨墨,给李毓祯回信。
这是她第一次对李毓祯的情书回信,也必定是最后一次。
“和你绝交七十八日,是我的错。”她提笔写道。
李毓祯猜度沈清猗对她有情思,她说李毓祯“胡思乱量”,为此和她绝交七十八日,萧琰承认是自己的错。
李毓祯当日的猜疑,不管是出自她的直觉,还是迁怒……但都是说中了。
“他日相见,当面致歉。”
萧琰提笔又落下,“我去了道门……”
……
***
哗哗!
大雨直泻而下,打在大殿金色的琉璃瓦上噼叭有声,雷声一阵一阵的轰鸣,乌云中珊瑚枝一般的闪电倏地一闪,将大殿耀得通明雪亮。
李毓祯的脸色在闪电下耀得雪白。
她立在敞开的窗户下,听着那风声雷声雨声,看着天地间被雨幕,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被那轰隆的雷声和咵喇的闪电给劈去。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在一片风雨雷电声中,光天殿的书阁变得更加空旷寂静。她的身影孤独的立在窗边,仿佛天地间孤伶伶的一柄剑。偌大的白玉书案上,一叠信纸被玉镇压着,信纸上的字迹劲拔,气势磅礴,又有一种飞扬不羁的风流——那是李毓祯的信,写给萧琰的信,被她封在回信中,退了回来。
——连同她的情。
李毓祯的手握成拳垂落在窗下,掌心中攥着皱成一团的两页信纸。
那是萧琰给她的回信。
如同最锋利的剑,刺入她的心脏。
我去了道门……知她之情,与之定情,一生一世,不更移。
她不是没有想过,萧琰有可能爱上沈清猗:当她知道萧琰去了道门,又忽然返回河西,这种推想就越发强烈。她曾经软弱,想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萧琰一日不对她说我爱上了别人,她就可以当作自己还有希望……但她终究直面,提笔写了那封信,道尽自己的情思,问她“你可是去了道门?”
真正知道了结果,直面这个结果,她的心就碎裂了,痛得四分五裂。
毕生以来,她从未曾有今日这般痛楚万分,不是濒临生死危境时的痛,那时的痛,是身体上的痛,纵然痛楚万分,心中的斗志却是如火般耀腾,但她此刻痛得心底发凉,仿佛浸入冰窟窿一般,全身没有半分抵抗之力的寒冷,那无边的绝望犹如身处黑暗深渊,知道再无破出的可能。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可有些事,再有心,却终是难成。
不管你多么有心,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她的剑道无所畏惧,无所困惑,无所犹疑,但不论她如何的勇敢,坚定,一往无前,她不爱她,就是不爱她。
……
李毓祯倏然抬袖,猩红的血喷了出去。
金线绣着螭龙纹的袖子掩在唇上,一口接一口的鲜血溢出,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口鼻,从浸透的袖端散发出去,却被真气笼罩在窗口这一片。
她的脆弱,不容许任何人看见。
这是她的骄傲。
再痛,她的骄傲也不折。
“感情没有错。”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只是,不是每一种心愿都能得偿所愿;不是每一份情,都能得到回应。”
“不是不努力,努力了,未必能得到结果。可是努力,本身就是结果。”
“太阳明天还是会东升西落,不管人间如何。”
“没有我,你依然是你。”
“你的心无所畏惧,你的剑挺直、锋利,你依然是你。”
她的袖口掩着唇,脸色在闪电下雪白,但最痛苦的时刻,那挺直如剑的背脊也没有弯下去,直直的立在窗前,就像天地间最孤伶的一柄剑。
再孤伶,剑依然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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