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利益争斗的狂潮下,又有多少无辜生命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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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琰拜别父亲母亲,往鄯善而去。
昨晚父亲说了洪灾是**,萧琰就很担心四哥,万一再来一次先天大战——尽管可能性比较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七曾叔祖在那边,萧琰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
再者,她心中沉重。
想必四哥的心境,也面临着考验。
她要去鄯善,无论世道如何险恶、已经发生的境况如何沉重,她都应与阿兄并肩担负。
她身形疾迅如风,很快到了鄯善城。
萧琮却已经离开。
留守的侍卫萧承信禀报道:“三天前,世子带着侍卫和骑兵队伍巡视白河泛滥区……按脚程,这会应到了白河下游。”便放了鹰信出去。半日后,鹰信回来,萧琮回信说,他在焉支州的博湖南湾牧场。
萧琰看了舆图,便往博湖去。
博湖在鄯善州西南约四百里,位于焉支州北部,北湖临天山南脉,博湖水就是天山雪水融汇而成,水域面积逾三千平方里,是河西道的第二大湖,南湖抵焉支山,和焉支山南麓相夹的南湾马场就是河西有名的马场,大唐十大军马之一的焉支马就主要产自这里——一场洪水将这碧草如茵的优良马场变成了黄泥溏地。一行三四十人的骑队就行在这黄泥溏中。
萧琰远远的清啸一声,骑队停下,萧琮勒马回望。
“四哥。”萧琰身影如风掠至近前,见兄长清俊的脸已经瘦了一圈,眉骨都微微突了出来,一双温润的眼睛多了沉厚内敛,如玉温润的气质也多了大地载物般的厚博。她心中一时沉痛,“阿兄你瘦了啊!”
“阿琰。”
萧琮笑着伸出手掌,与妹妹的手紧握一下,又倾身与妹妹拥抱。
侍卫首领萧承忠已经让了自己的马出来,翻身骑上备着的空马。
萧琰和兄长并马而行,萧琮惊讶问道:“阿琰何时回河西的?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回来见阿兄。”萧琰笑着说,转脸看兄长,神色认真。
萧琮哈哈笑一声,观妹妹神色,便知她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有重要事情。
但这会儿却不是说的时候。
兄妹俩极有默契的不提,先说灾情。
萧琰问四哥:“博湖西、博湖南两个马场都废了?”
“西湖马场也废了。”萧琮声音和神情都很沉重,“估计五七年内恢复不了。”
萧琰骑在马上,放眼四望,但见漫漫黄泥溏地数百里,处处塘洼潦水伏草,行在其中,就有一种满目凄凉的感觉。
她的心情也凄凉起来。
父亲说四位先天从焉支山打到博湖,又从博湖打到天山的阿尔明雪峰,不仅造成了雪崩,而且龙虎山那位先天修的是三昧真火拳,茅山那位先天大量使用火焰符,雪崩的同时又造成大面积融雪,大量水汽上升,与高空寒气流相撞蔓延开去,就造成席卷鄯善、焉州二州的暴雨天气,暴雨和融雪引发洪水,不止白河泛滥,地势北高南低的博湖水也是三面流溢,西部和南部的天然水草牧场就成了黄泥滩。
先天之威,破坏如斯!
萧琰以前心惊于高端武力对环境的破坏力,但那都是在脑中想象,如今目睹这满目凄凉的景象,便觉寒气从脚板冒起,浑身都是凉森森的。
“马场废了,不止是河西军马的损失,还关系到三百户牧民的生计。这些牧民世代养马,父母妻儿均赖马场为生,马场一废,一家子的生计就是问题。”萧琮清俊的眉拢着,目光遥望千里浩淼还泛着黄的博湖水,“好在还能靠湖吃湖。这马场要养起来,五七年内,他们只有先转成渔民。再者马场养起来也需要人力,这也是一个维生的活计。……趁着寒冬未至,先将逃难的牧户迁回来,清理溏泥,以工代赈。博河水质好,湖底泥也肥沃,马场清出的淤泥可作肥料,卖给土质不好的州县肥田,得的银钱四成入赈灾重建款,六成归牧民,这也是生计。……”
萧琮一路走一路说着,显然思考已久。
萧琰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补充自己的想法。
说话间,兄妹俩骑马的速度并不慢,当然在泥滩地里也跑不快,往南行了约一个时辰出了马场,沿着白河西岸往西南去。洪水退去后麦田玉米地一片狼籍,到处是黄泥白沙,歪倒着麦穗、玉米秆子,在寒冷的秋风中簌簌作响,更增萧瑟凄凉。路上遇到洪水淹死的尸体,有老人,年轻人,女人,孩童,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从木桶中颠出来,脑袋朝下掩在黄泥中,年轻的母亲死时两只手还紧攥着木桶,侍卫掩埋时不得不将她指骨掰断才能从桶沿移开,令人心肝格外震颤。
整支骑队都特别沉默。
骑队中有十名身穿军袍的河西军军官,他们都是搜救出来的:领头的都尉和其下一名校尉就是族居焉支和鄯善州的铁勒人,另有两名旅帅、三名队正都是寒门出身,目睹这种惨境触动格外大——他们也有父母、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