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都传来忙音了,薛征还是茫茫然的站在原地,犹如失魂落魄。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苍白安静的脸庞,耳边回荡着她单独为他弹奏的钢琴曲。
他初次遇见孔瑕是在他高二那年。
久居北京的孔军宁首长从高位上退休,与老伴沈爱媛一齐回来,他父母和周围的邻居,都激动的到院子外面去迎接。
两辆红旗轿车停在门口,孔军宁首长的警卫员打开前车车门,先迎请孔夫人下车。而孔军宁本人坐在后一辆车上,自己下来后,却稍微侧身,朝里伸出手。
薛征记得自己当时好奇极了,心想什么样的人值得孔爷爷亲自迎接。接着他看见了一个很纤细白皙的女孩从车里走出来,长裙轻扬,黑色短发像绸缎一样,服帖着耳朵和脸颊,那一瞬间,他想起一个词,大家闺秀。
其实她长得并不漂亮,惊艳他的无非是第一眼气质的震撼。
女孩挽着孔爷爷的手臂,面对众人的打量,恬静从容的微笑,没有丝毫的怯懦。孔军宁自豪的为大家介绍,她就是自己那个出生便不幸染上小儿麻痹症的大孙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下身看过去,难以想象,拥有如此柔美身姿的女孩竟然是个残疾人。
薛征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孔杰叔叔和李敏阿姨还有一个女儿,叫孔瑕,是孔珏的亲姐姐。
后来他从自己父母口中又陆续得知曾经的往事。
孔瑕和孔珏相差不到一岁,李敏生了第一胎,就立刻怀了二胎,当时计划生育政策当然不允许,偏偏这个时候,幼小的孔瑕突然发起高烧,先是送到部队卫生科,卫生科的医生护士当成普通感冒发烧来治疗,结果任由婴儿高烧整整七天,等送到医院,已经出现了中度瘫痪症状,一切都晚了。
孔杰居然把这件事瞒了整整半年,还是别人走漏风声,孔军宁和沈爱媛才知道,他们从北京赶回来,看着已经残疾的孙女痛心不已。
两位老人痛斥儿子儿媳不负责任,孔军宁甚至在医院走廊里狠狠抽了大儿子十鞭子。然后,二老把残疾孙女带回北京,那儿有更好的医疗环境,从此孔瑕就跟在祖父母身边长大。而孔珏也因为姐姐的残疾,顺理成章的出生。
薛征很为孔瑕的身世感到同情,比起孔珏,她似乎挺惨的。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这个女孩也许不需要别人廉价的同情心。
他放学回来,经常看见她在自家花园里裁剪花枝,穿着宽松的裤子,或者及脚踝的长裙,素面朝天,清丽雅致,就跟她手里捧着的兰花一样,如果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会浅笑颔首,很有修养,让人印象深刻,也容易让人忽略了她的残疾。
她和孔珏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孔珏一天到晚嘻嘻闹闹,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也很娇气,一丁点事总爱麻烦他和其他男孩,还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时髦艳丽,初中就开始偷偷的烫头发,涂口红。她是大院里的领头人,捣蛋鬼,长得漂亮,个子高,身材也好,从来不缺追求者,男孩们都听她的话。
薛征发现孔瑕从来不去学校上课,为此,他还特意问过孔爷爷。孔爷爷当时笑着说,“小瑕没在学校读过书,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太活泛了,我们可不愿意自己最宝贝的孙女受欺负,她是我们的小公主。等上大学了,再让她接受集体生活吧。不要小看她,我们为她请了专门的老师教导,她非常聪慧,成绩不比你差。”
祖父母过于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性格泼辣的孔珏心里不平衡,她先是号召他们这群小伙伴们,远离孔瑕,不准跟她说话。
相比生分的孔瑕,薛征当然是与孔珏更熟稔一些,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站在孔珏这边。接着孔珏发现,原来自己的父母也不喜欢孔瑕,对祖父母的做法颇有微词,她的底气更足了。
她开始指示他们针对孔瑕,比如当着面叫她瘸子,耻笑她;在她下楼梯的时候,从后面推她,看着她滚下楼,磕破下巴。
这些事发生时,薛征都是旁观者,每次孔瑕摔倒,都默默爬起来,不喊疼,不流泪,不责备谁,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就一瘸一拐的离开。
薛征看着心里很难受,他试图阻止其他人,却被他们嘲笑,“你小子想玩英雄救美的桥段?”孔珏更直言他不够哥们。他以为自己能够不同流合污,却没想到,后来他利用孔瑕对自己的信任,伤她最重。
“对不起,小瑕,我对不起你,”薛征终于忍不住悲恸,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眼里流出悔恨的泪水。
他天真的以为就算孔瑕被学校开除,孔爷爷也有办法疏通关系,为她安排好后路。他做梦都想不到,孔瑕后来过得那么凄惨,竟然为了生存,去酒店做服务员,他无法想象这两年,孔瑕受了多少委屈和侮辱,那么清高自信的女孩啊,她才是真正娇贵的公主。
如果时光倒流,他绝不会听信黄博伟和付晓的话,绝不会为了所谓的义气,出卖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次又一次,薛征始终埋头哭泣,情绪难以自抑,有些人错过了,就是永远的失去。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