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无瑕睡得很熟,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黄博伟。准确的说,是三年前的黄博伟。
财会系的黄博伟是当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黄博伟口才好,能说会道,朋友成群。他第一次对无瑕自我介绍时说,
“大才女就算记不住我的名字,伟哥总知道吧,叫我伟哥,我不介意噢。”
无瑕和大家笑成一团。
她半夜从梦中惊醒,伸出双手,看到小小的掌心,她才慢慢平顺呼吸,对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那时爷爷病危,她天天守在病床前。她仅剩的朋友董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义愤填膺的说,薛征已经办理好留学美国的手续,黄博伟收到红石基建的offer,付晓也被他父亲安排进自家的公司。
“凭什么他们能这样心安理得,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无瑕耳畔回荡着当时董茜尖锐的愤怒。
如今再回想,无瑕发现自己不那么怨恨他们了,这三个人摧毁了她的信任,她的友谊,还有她心底好不容易升起的淡淡好感。
翌日,
“你脚踝疼,我肩膀疼,睡一觉怎么跟打了一场仗似的,”谢嘉禾伸展手臂,拉扯酸胀的肌肉,“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然一场会议接一场的下来,我估计直不起腰来了。”
谢嘉禾本意当然是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无瑕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孩子,她惯性的成年人思维,让她总无意识的揣摩他的言外之意。
“还是让我睡书房吧,”她内疚的说,“你应该没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睡过觉,我没关系,我在哪里都睡得着。”
无瑕知道,越是精贵的人对生活品质越挑剔,谢嘉禾肯定一直是娇养的,就像豌豆公主,床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在他身上也会反应出异样。其实她以前也是这样,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回到江陵,父母的家,睡在那张木板床上,铺了几层棉絮,还是一夜未眠。人就是不能太娇气啊,瞧她现在,连公共厕所旁边角落也能靠着睡熟。
对无瑕的话,谢嘉禾心里升起无奈感,爱护儿童是男人最基本的风度,别说无瑕是她收养的孩子,就算他在路上遇见了陌生的小朋友,他也会优先礼让。
孩子太懂事,也不是件好事呀。
“脚好些了吗?”
“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一晚上就好了,”无瑕摇摇头。对她而言,崴脚和手背侧破皮一样家常便饭。她不仅经常崴脚,还时不时摔跤,身上有很多疤痕。
六岁那年,为了防止她的左腿病情恶化,医生硬生生的敲开她的左腿骨,装进钢钉固定,那种钻心的痛苦,她永生难忘,爷爷奶奶还夸她,说她坚强,没有掉一滴眼泪,还一遍一遍催促医生快一点。
“今天先去帮你买鞋,如果不是鞋不合适,你也不会崴脚。”
商店里琳琅满目的鞋子,令人眼花缭乱。
无瑕进来都不知道往哪边走,她已经有好些年没买过鞋,并不是夸张,因为她的鞋不是一般的难买。
女人最爱的高跟鞋,永远与她无缘,她穿上,像踩着尖刺,脚疼得无法走路。时尚的美女们爱穿的浅口鞋,她穿不了,她的左脚掌骨头变形萎缩,只有她右脚掌的一半大,浅口的鞋子她一穿就掉。靴子也不行,鞋面能把她的脚磨得血肉模糊。连最大众的运动鞋,她同样不能穿,鞋底过软,她左脚无法使力,结果也是疼。
前世的她穿什么鞋呢?小时候,她穿心灵手巧的奶奶给她缝的小布鞋,鞋底的材料和硬度都必须是固定,只要有一点不同,她就脚疼。后来,爷爷的朋友介绍了一位制鞋的巧匠,于是她的鞋都出自那里。
那时她享受的也是人工定制的待遇啊,认识她的会知道她一年四季,都穿着看起来相同的一双黑色露脚背的系带皮鞋,哪怕天最冷,下雪,她的脚背也暴露在外面,只套上单薄的袜子。
“你想要什么样的鞋?”谢嘉禾问她的意见。
“黑皮鞋,有一根带子的黑皮鞋。”
一旁的售货员说,“小孩子穿黑色不活泼,我们店里粉红色的小皮鞋卖得最好。”
谢嘉禾打断她,“她喜欢黑皮鞋,就要黑皮鞋吧,你们这里有吗?”
“有,”售货员忙不迭的从货架上拿下好几种样式的系带黑皮鞋,摆在无瑕面前,供她挑选。
有一只系扣那儿是个桃红蝴蝶结,有一只镶嵌了水钻,有一只带子是黑色蕾丝,,,
无瑕拿起了其中最难看的一只,全黑,除了金属扣子,单调的没有一点图案,很老气,她对讶异的谢嘉禾说,“我喜欢这个样子。”
“不看看其他的了吗?”
“不看了。”
无瑕试鞋,却不知道自己脚的码数,售货员只好拿了三个码数给她试。第一双小了,无瑕穿上去,难脱,正好又穿在才崴了的左脚上,她一用力,就扯到伤处。她把疼痛咽下去,刚打算更使劲一些,一只手握在她的小腿上,
“我帮你吧。”
谢嘉禾半跪蹲在她面前,把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