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禾回来,看见无瑕的短发,不置可否,倒是对自己置衣间里那一叠童装皱起眉头,“这就是Rubin买的东西?像一堆垃圾,”无瑕听见他用法语说。
“求人不如靠自己,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谢嘉禾对无瑕说,“我猜Rubin也没帮你准备食物,你现在一定饿坏了,我们先出去解决晚餐问题。”
无瑕讪笑,她想说自己不饿,看谢嘉禾的表情,她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她如今寄人篱下,没有权利挑三拣四。
谢嘉禾换了便装,和无瑕从电梯下到底层,
“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无瑕不是讲客气话,她祖父母从小就告诫她珍惜粮食。她奶奶年轻时留过学,娘家是资本家,有小姐讲究,做风也偏西化,从无瑕有记忆里起,他们家就是分餐吃饭,那时家里的老保姆做饭,份量绝对精准,恰好够他们四个人。后来从北京回到江陵,和她的父母一起住,才渐渐习惯一桌菜,大家的筷子都可以沾到,奶奶老了,卧病在床,也有心无力。
谢嘉禾想了想,“听说中国的火锅很好吃,我过来这么久还没吃过,不如我们今晚就吃火锅吧。”
无瑕和谢嘉禾是步行到火锅店的,路不算近,路上,谢嘉禾时不时找话题与她聊,比如她和虎子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要去乞讨,
“虎爹不是好逸恶劳的懒汉,他想找工作,可是谁愿意要他,那些老板一听说他脑子有问题就把我们往外赶,连多说半句话都感到厌恶。这个惨酷的世界根本不给我们活路。”
无瑕说虎子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她也曾应聘面试过,四处碰壁,有些人含蓄的拒绝,而有些人根本不拿正眼看她,对她,从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鄙夷的。有一句话她印象最深,“瘸子,我们要瘸子做什么,当小姐供着?以为我们是扶贫单位吗?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都市五颜六色的霓虹等下,无瑕的眼神显得格外深远寂冷,谢嘉禾低头看她,他想自己大概永远无法切身体会这个孩子受过的苦。他妈妈总对他说,他是上帝的幸运儿,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十八世纪的法国诞生了一个著名的思想家,叫卢梭,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所经历的沉浮挣扎和痛苦潦倒,都是对他的磨砺,总有一天他得到累累硕果。”
无瑕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可是他还说过,生活就是一种遍布罪恶和悲伤的苦役。”她早八百年就不相信这些哄骗小孩子的话了,
问题是她现在就是个孩子啊。
谢嘉禾停下来,怔怔的望着已经走到前面的无瑕,他刚才竟出现了错觉,他是在与一位充满智慧的女士探讨人生哲理,而且他们意见不一。
中国的素质教育已经如此惊人了吗。
转眼火锅店也到了,火锅店在闹市,并非普通的大排档,这家店在邑城很有名气,装修上档次,每张餐桌都是灰色的大理石,桌上摆着鲜花,感觉不到油腻。
女服务员一看见谢嘉禾就眼睛发亮的迎上去,“先生这边请,先生有预约?”
谢嘉禾摇头,“没有,还有空位吗?”
“不好意思,先生,包厢没有了。”女服务也是人精,每天来来往往什么客人没见过呀,短短几秒钟,已经扫描了眼前年轻人身上的衣服,腕上的手表。
“没关系,我们坐外面。”
“先生几位。”
“两个人,”这句凉凉的话出自无瑕,女服务员忽略她很久了,她再不出声,这服务员估计要贴到谢嘉禾身上,也亏他教养好,始终面带微笑。
后面的点菜,无瑕没怎么管,都是谢嘉禾选了一样,再征求她的意见。很快桌上堆满摆满食材的餐盘,看得人蠢蠢欲动。但无瑕和谢嘉禾端坐在靠椅上,都等着对方先下筷子。
最后还是谢嘉禾忍不住笑了,“听说火锅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吃,我们这样正襟危坐,还怎么吃呢。”说着,他学其他客人的动作,把食材倒进锅里。
不一会儿,烟气就腾腾的上来,肉啊,蔬菜啊逗浮上来,谢嘉禾很自然的拿起无瑕的碗,把菜装进去,“趁热吃。”
“谢谢。”无瑕接过碗,咬了一小口。看见她动筷子,谢嘉禾才安心自己吃。
锅里的汤火热的煮着,两个人也吃得满头大汗。无瑕看见谢嘉禾拿手帕擦了好几次汗了,他只吃了一口辣椒,嘴唇却红似滴血,白皙的皮肤上有了红晕,眸光流转着醉人的光泽。他是她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完美结合了西方人的深邃和东方人的清秀,赏心悦目,难怪古人说秀色可餐,和谢嘉禾在一块吃饭,无瑕的胃口都好一些。
无瑕也彻底放开了,不再胆怯,神采奕奕,仿佛回到从前自信的孔家大小姐,她要吃什么,谢嘉禾都帮她煮好,同时,她也举起自己的碗,配合的很默契。谢嘉禾没有经验,于是,两人同时吃到没煮熟的丸子,四目相对,他们相视而笑。
无瑕抿笑小声说,“笨蛋。”
“都吃到嘴里了,还抱怨,”谢嘉禾脸上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