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一个低沉有力浑厚男中音在身前一米外响起,一个身披黑色皮衣,下着绿色棉裤,脚踹黑长军靴,长发飘逸油腻,起床头峰峦跌荡的中年猥琐男子缓缓地从徐行身前垂手经过,双眼的焦点明显在前方十多米的地方,口中却如念着波若菠萝密经一般快快念叨着:“要车票么?西安、广州,到处都有,……”
一路行来,猥琐男子的身上不停散发出异样的气味,让人侧目不已,他先是走过徐行,然后开始后退着走回两步,接着又向前两步,开始在徐行身侧做不规则运动,看来他是想引起徐行的注意,不然也不会有这样诡异的举止。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隐隐有人开始向着猥琐男人指指点点,嘴里好像在说要买票找黄牛之类的话。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黄牛党了,在大陆,这种人专门以购买来源紧张的各类车票门票粮票邮票转手获利,这个职业也是属于资源垄断型,平均利润未必低于那些国家垄断行业。徐行想起回来前在飞机上看过的资料上有这么一段名词解释,微微一笑,那资料对他在大陆生活真有帮助,尤其是这种情况下。
“啊!老陈!”徐行一把拉住猥琐男,猥琐男回过头来,一脸的紧张,想要挣开徐行的手,却发现自己被这个高挺的男子紧紧抓住,就仿佛被几条大铁链锁在了一根大柱子上似的,丝毫动弹不得,只不过看着徐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不是便衣警察,心中微松了口气,但看到面前这人比自己高壮了许多,也发不出脾气,只好委屈地答道:“我不是老陈,你认错人了!”
“你不是?我明明让老陈帮我买了车票在这里等我的!”徐行装出一脸的困惑问道,“你不是老陈??”
“虽然,我不是老陈,不过,是老陈叫我来的,而且,我这里有车票。”猥琐男人闻言大喜,显然认为已经撞到一个冤大头,而且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生平第一次成功地用“虽然,……不过,……而且,……”三个连词造了一个句子,听上去简直连一点毛病都没有,有空一定要回到春华小学去看看那个成天骂自己的语文老师。
“太好了!”徐行兴奋地说道,把猥琐男人放开。
猥琐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客人很帅,但这总归是自己的地盘,小弟和小妹有一百多号,让别的男人这样抓着不但在小弟面前把脸丢了,还有可能危及自己在小妹们心中的高大而健康的形象。
“你去哪?”男人甩了甩胳膊,整了整衣袖和额前的刘海,两眼四处张望了一圈,好在没有人有明显关注这儿的迹像,然后抬头警惕地望着徐行问道。
“广州!”徐行眼睛看着大门,随口说道。
“有!”猥琐男人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钱包,从夹层里拿出两张票,看了一眼,又放回了一张,嘴里说道:“你运气好,快到春运了,北京有几百万人要回家过年,别说站票,连挂的地儿都没有,更不用说卧铺了,要是在这里买,还要提前十天……虽然是普快,还是硬座,不过也只有我……”
“多少钱?”徐行没有空听他说废话。
“这个数。”猥琐男伸出五个手指在腿边晃了晃,眼睛却一直看着售票厅边上的三个警察,已经有两个警察向他们看了过来。
“把票给我看。”徐行说道。
“钱呢!”猥琐男口中应道,手里仍是紧紧地抓着那张票,他可不像站里头那些卖假票的家伙,先见钱再给票是他的原则,“你……?!”
猥琐男人愕然发现票已经到了徐行的手里,而自己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他眨了眨眼,刚才那一刻仿如发梦一般不真实,他用力捏了捏手,又抬头看着徐行的脸,心中越发地糊涂了。
徐行把票拿在手上稍稍看了一眼,是真票,水纹和磁条,字迹清楚,是明天去广州的硬座票。徐行掏出钱包,数出五张一百的钞票塞到他手上,在他点完钱抬头时,徐行已经不见了。
“喂!”一群要买票的外地人向他拥了过来,“喂,等一下!”
猥琐男人发现面前又多了一群人,显然已经知道他这里有票,开始实践要买票找黄牛的真言。
这些可怜的外地人,除非是已经孤家寡人无亲无故或是心狠手辣离乡忘土,要不然每一年至少要被折腾两次,尽管他们已经鞠躬尽瘁辛辛苦苦地为这个伟大祖国的首都添砖加瓦了一整年,但在这个年关时节他们还是要竭尽全力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这过年火车票的问题总能长使英雄泪满巾,无怪每年这段时间的电视屏幕上总是充满那种“泪飞顿作倾盆雨,恨不相逢未家时”的感人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