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通商”让广州成了这世上的唯一,这份难得的唯一,让广州的繁华随之而来且无法避免。而这份繁华的代言人,自然非广州十三行的商人莫属。
广州的洋行由来已久,明朝已有相当规模,清朝只是沿习而已。由于最初形成的洋行组织,由十三户商家组成,所以广州洋行也俗称十三行。随着时间的变迁,进进出出出、生生死死,洋行商家的数字不断变换,最少只有4家,最多则达26家,而这个因洋行商家数字而得名的十三行,并不因这个数字的不断变幻而再生变化,十三行也就成了广州洋货行的约定俗成。
由于大清的“闭关锁国”的国策,常人与洋人都没什么来往;再加上各种有文没文的规定,各种有形没形的框框:洋人在广州的不便也是可以想见的,那真是诸多诸多的。诸如:洋人不可四处比价,不可直接申诉,更不可以见官;洋人不能骑马乘轿,不能学习汉语,更不能找中国女人……各种没完没了的禁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大清不敢禁的。
禁忌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十三行商人了。他们可以合法地与外商接触;不单如此,还负责外商的纳税和管理,对外商在广州的饮食起居都负有监督之责;根据需要,还可以为外商提供办公室、货仓、住所、仆人……;还不但如此,行商与外商还形成了一个安全共同体,外商船想要进入广州,必须有行商替他作保,也即保商,保证他如实纳税和船员守法,形成了事实上保甲,一旦外商或海员违法,保商要受到连坐。——这自然就是清政府运用娴熟且自鸣得意的“以官制商、以商制夷”,这样一劳永逸的好政策,如此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懒政法,应该让天朝的统治者睡梦里都在笑。
这样一来,十三行的地位得到认可和加强,广州形成了的官商夷三位一体,行商之重要变得不可或缺。行商可以做别人不能做的事,也要担别人无需担的责;行商占住了能者多劳的形象和好处,也轻易占领了对外贸易的制高点,让他们在合适的时候,乘机垄断对外贸易变得合法且可行。
在大清推行“一口通商”的最初年份,广州一切似乎风平浪静,洋行好像并没什么不同。远洋大帆船一艘艘陆续抵达广州,连春茶都已上市,广州的外商们照旧不紧不慢,喝着酒玩着牌,等着十三行的商人找上门。如此这般稳坐钓鱼台,只因广州的外商们早就尝尽了甜头——为了争夺他们,行商们常常明理暗里争相砍价,以尽可能多的让利去争取尽可能多的生意。
可是这一年似乎真的不一样了,洋人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坐等了一天又天,竟然没一个行商去找他们任何一个外商,冷清得像是非贸易季节,大班们隐隐感觉到了不妙。只好放下手中的酒,走下游玩的牌桌,主动去打探贸易行情。结果发现所有的商品都已大幅提价,有些紧俏品的价格不止翻番,气得他们又吼又叫,又恼又怒,身体差的只差没吐血了。大班们回到商馆,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桌子摔杯子;还是气不过,又一把掀翻了桌子;可是,除了掀得满地的扑克牌,丝毫也掀不动公行早已定好的商品价格。
…………
商人,逐利是其天性,根本无关华人还是洋人,甚至无关文明还是野蛮。
乘着“一口通商”的东风,广州十三行的行商联合起来,成立了公行组织,选出了自己的商总;公行的重中之重、点睛之笔就是:垄断了所有出口商品的价格。
高额的利润,无论是谁都会稀罕;高额的垄断利润,无论何时何地都让商人神往。“一口通商”让广州只敢想变成也敢做了,让广州的行商们仿佛梦想成真了。
本来,广州行商也是一盘散沙,为争夺客户尔虞我诈、竞相降价,这种恶性竞争得利的自然是洋人;而行商们,常常是赚了辛苦没赚钱,一个贸易季节下来白忙活了,发财富贵那更是遥不可期的事。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内耗,谁也不乐意,可一时谁也无力改变,只是随时都有人在嗅探改变的机会。“一口通商”,就是那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商人当然不会错过,更何况那些精明无限的行商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公行的成立,看似偶然,实则必然:那是必须的!
之前的广州,也不是没有过,为了垄断之利,而冒出来的公行组织;但结果都是不了了之,难成大事。之前此类的垄断组织,不是被洋人怎么着了,就是被官府怎么着了;就算侥幸没被谁怎么着,一切顺当推行,终究也难逃自我解散的命运;因为杀手锏握在别人手里——广州搞垄断的话,洋人可以拍屁股走人,到江浙闽三口岸去进货;没人来进货了,那价格同盟也就立马崩解,所有的规矩也都形同虚设,那垄断自是不攻自破了。
而这一次的广州、这一回的行商,杀手锏握到了自己手上,命运也就握在了自己手里。天时地利与人和,广州十三行全占了,商海里呼风唤雨,一切皆有可能了。独一无二的广州,有了抗衡世界的底气;公行有了说一不二的定价权,抓住了中外贸易的总开关:想要这贸易的垄断之利简直如探囊取物,没人不会伸手而选择放手的。
更何况,如虎添翼的是,还有官府的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