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凉爽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
那匆匆行走的岁月脚步,已经悄然踏入2001年的深秋10月。
天蒙蒙亮,一辆警车悄无声息的驶出了县城东郊的看守所,过大街,穿小巷,出了城关,进入崇山峻岭,沿着成昆铁路旁的崎岖公路不紧不慢开着……
约摸一个小时以后,警车驶入了江边乡,在金沙江畔的一个客运码头嘎然停下。
这是一座极其简陋的小码头。码头四周没有围墙,没有遮风避雨的候船大厅,没有一个售票窗口,甚至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只有一个篮球场般大的破旧水泥平台,光秃秃的卧在一望无际的江岸。
码头两旁靠着几艘小船,有机帆船、木船和小渔舟。
三、四个乡民戴着大的竹编斗笠,顶着瑟瑟风雨,脚边堆放着自己的行囊,时时眺望着雾气缭绕的江面,在小码头上焦急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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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突突突……”
大约一刻钟后,远处传来一阵柴油机的沉闷声响,只见迷蒙细雨之中,一艘小型木船徐徐驶来……
等候的人脸上纷纷露出喜色,立刻肩挑背扛起了大包小袋。
几分钟后,马达声止,小船横着缓缓靠近码头。
一个苗条清秀的船家女孩从机舱里一头钻了出来。她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0左右,身上裹着一件红色塑料雨衣,头上戴着一顶大的斗笠,漂亮的瓜子脸,肤色白里透红,头发自然盘在脑后,两只耳垂各挂着一圈大大的银饰耳环。
只见她一弯腰,从船头捡起了一根粗的缆绳,缆绳一头钉在船上,另外一头系成一个脸盆大小的圈圈。姑娘将那圈圈抓在手里,习惯性的抖落两下,然后盯着码头边上一根直立着的矮小铁桩,熟练扭动了几下浑圆的身躯,“嗨”的大喝一声,手里的绳圈圈立刻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地之后稳稳当当的套住了铁桩。
“砰”的一声微响,木船终于靠上码头,随着江水不停起伏荡漾,船身止不住的摇晃起来。姑娘迎着斜风细雨,两腿叉开撑住船帮,死死拉住绳子,努力保持船的平稳,然后尖着嗓子高喊一声:“去镜湖的,上船!”
乘客们都忙不迭的排队上船。
这时,那辆警车车门一开,跳下来了两名警察。一个年过半百,个子不高,身体粗壮,两鬓皆已斑白,肩上两杠两星。一个二十多岁,中等个儿,皮肤黝黑,肩上一杠一星。
他俩从警车上带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灰布囚服,戴着一顶黄色帽子。他的双手自然弯曲向前,相合而握,一件单衣搭在上面。借着大风刮过,单衣偶尔飘散起来,可以看到手腕上的一副冰冷手铐。
两名警察各自拎上一个背包,告别司机,一左一右夹着章夏,迎着斜风细雨向小木船走去。
警车开走了。
这是一次押解行动,他们将负责把章夏送往劳改农场。
“赵大叔,尚警官,又送人啦?!”船家姑娘眉开眼笑。
“花妹,我们又见面了,今天真准点啊!明天早晨我们还是坐你的船回来。”年纪大的赵警官是这次押解行动的负责人。
“好嘞!快上来吧!少淋点雨。啊哟!这次带了一个白面小娃?”花妹的眼睛立刻瞪的似铜铃一般的大。
章夏瞄了一眼那个叫花妹的姑娘,四目相遇,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都说云雾山中出美女,真是一点不假,这个女孩真水灵啊!不施脂粉,装束简朴,两只眼睛似清泉一般的温柔明亮。
他踉踉跄跄的踩上船头。因为船体还在微微晃动,他的脚后跟一下子没有站稳,往后一仰,差点摔倒,被花妹飞起一脚给架住了。
年青的尚警官赶紧一把抓住了他:“小心。”
“真笨!”花妹嘴里嘟哝一句,一个箭步跳上码头,从铁桩上取下缆绳。
章夏低头躬腰钻进船舱,发现两头竟然是通透的,里面非常狭小。船舱的中间是一条细的过道,两边各有一排排横着的座位,每排座位两个位置,粗略一算,船内也只能坐十几个人。尽管如此,还有几个座位依然空着。
看来,这深秋的风雨阻挡了不少人出行的脚步。
“开船!”花妹在外面大叫了一声。
“噗”的一声,船尾小机舱里,一个中年汉子将嘴里冒火的烟屁股一口吐出窗外。他迅速的启动马达,手里稳稳地掌着方向舵,目光直直穿过船舱,盯着船头前方那一片的宽阔水域,开始全神贯注驾驶这条小船。
“突突突突……”木船缓缓离开码头,顺江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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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票。”花妹一头钻进船舱,揭下斗笠,脱掉那件红色雨衣挂上舱壁,露出一身淡泊素雅的蜡染青花土布衣裙。
原来她是一个少数民族女孩!
刚上船的人们忙着掏钱。别的乘客给钱就完事了,赵警官付了钱,花妹给他几张票据,以做公务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