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了。
张洋最后一个走进更衣室,更衣室里静悄悄的。张洋也不在意,快步走到角落,低着头解着鞋带,可怎么解都像是解不开。
也不清楚是谁说了第一句话,又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发出声音,反正张洋并不在意,鞋带很难解,他要专心。
“哈哈,你为什么不去厕所照照镜子?”心中那个声音如附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掉。
张洋说:“为什么?”
那个声音“哈哈”笑个不停,笑得好像已经没力气了,才说:“那样你就可以看见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懦夫了。”
张洋后槽牙咬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好像是勉强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我不是懦夫!”
那个声音吹了吹口哨:“你不仅仅是懦夫,还是个笑话,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全中国几亿个球迷都在看你这个笑话,他们肯定笑得很开心。以后他们见面时,肯定会这么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张洋!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真搞笑,我先笑一会。”说完,那个声音又笑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响,响得让人感觉刺耳。
张洋放在解鞋带的双手,捂紧耳朵,他快要被这笑声弄疯了。
“对,就是这样,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时,你总是捂住耳朵,然后去做劳什子训练,好像这些训练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一样。”那个声音停住了笑容,饶有兴味说着。
张洋全身的力气被那个声音的这句话抽走,那个声音说的没错。他只会训练,开心了,他会去训练;难过了,他会去训练;训练、训练、训练…他的生活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是不是又想去训练了?懦夫?”那个声音像是用鼻孔说着,“哼,没出息就是没出息。系统选择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被病毒感染了。”
张洋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再次用双手把头抱住。
“郭爽,多好的女孩啊。你居然让她在冬天的晚上一个人待了一整夜!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那个声音继续刺激着张洋。
眼角慢慢滴出泪水的张洋,无力抵抗那个声音的刺激,慢慢地,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开出租车的老司机。那个老司机和蔼地说着:“祝你好运。”
“啧啧,哭了呢。也对,每个懦夫都有哭的理由,就是没有勇气去解决问题。”那个声音一刻都没有停下,他继续说着。
“难道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吗?”张洋挣扎着抬起头,像是那个声音就在他眼前一样。
那个声音“咦”了一声,然后又是“哈哈”一顿大笑。“笑死我了…哈哈…懦夫就是懦夫,哭还要找理由。是不是我该说一句,来爸爸怀里哭?”
张洋双手在那个声音说到“爸爸”这个词时,刹那间就握紧。愤怒吼道:“不准你说我爸爸!”
那个声音顿了顿,笑声也因此停了下来。“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撂狠话?快来爸爸怀里,爸爸疼你。”
张洋愤怒地大吼:“呀啊…”他手臂上、脖子上、脑门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那个声音也学着吼道:“呀啊…”良久,张洋停下了,他就吧唧吧唧着嘴,突然怒道:“真害怕,差点被吼死了。继续吼呀,我好害怕!懦夫,吼啊!”
张洋颓然地发现,他自己真的是个懦夫。
“没事吧?”斯塔德迈尔关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看张洋的动作有点不对劲,假装无意地问道。
那个声音不甘寂寞,大喊了起来:“哈哈,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有这么一个软弱可欺的朋友,还说是兄弟,不好意思,你配吗?”
张洋摇摇头,他不敢说话,他知道他一说话,那哭泣过后的声音肯定会传遍更衣室。
“还知道丢人呢?我是不是应该夸夸你?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去干吗了?”那个声音一连串的发问,让张洋的头越来越低。
不过那个声音不准备就这么放了张洋,继续说道:“被伊戈达拉挤撞的时候,你为什么怕?被盖伊冲撞的时候你为什么往下缩?被米勒背打的时候,就只会依靠队友?你怎么不给他们一肘,踹他们一脚?哦,对这是打篮球呢。但是,篮球是缩着打就能赢的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压在张洋胸口,就像是铁锤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张洋的灵魂。张洋从体内最深处的地方感觉到疼痛。
“父母双…父母都不在了,你这样一直缩着就好过了是吧?小时候缩在大伯身后,长大了缩在篮球身后,你什么时候才敢站起来,站起来干死那群狗娘养的?他们凭什么肆意妄为?你怕什么!懦夫!”那个声音再次激动起来,说道后面又变成了愤怒的吼叫。
张洋的泪水倾刻如泉涌一般,他想起了小时候,似乎记起了父母的样子,他多把那句忍耐了十多年的话说给他们听,“爸,妈,我想你们。”但是他们听不到了,他们什么都没留下,就连相貌都不曾留下。
那个声音似乎已经不在了,张洋泪水肆无忌惮地流在吸汗的球裤上。他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哭着。
“哭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