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今年咸潮是早来三个多月,从‘金刚腿’到这里少说要多走七、八十里路,如果再过奶奶洲,该有百里路了。”“‘毛文化’还懂得讲‘眼见为实’,我个文盲每日吃饱只管三件事:洗水(土语:游泳)摸鱼放‘栽尤’(土语:风筝),都在江边混。这大半年来咸水就没断过几天,‘做溪水’的时候当然会停几天,每月小潮日咸味淡了些。这样算来,十天有六、七天涨潮时到江边舀水煮菜汤不要放盐。南港乡亲眼睁睁看着咸水淹了湾边的蚬埕,再过两年咱们都吃不到‘黄蚬’(本地人指金黄色的蚬子)啰。”“煮菜汤不放盐也好,吃不到‘黄蚬’也罢,这些都好办。咸潮上涨时,自来水厂关闭取水闸,等退潮时再抽上路下来的江水。再守不住,来个‘敌进我退’,把水厂搬到塘前(地名:奶奶洲西去五十里)和白沙(地名:奶奶洲北五十里),保证上百年都有淡水吃。至于海潮淹蚬埕,就改种蛤插蛏养‘青蛾’(本地人常食用的近海贝类)。只是咸水入地便生卤,卤化的土壤腐蚀性強,原来按淡水环境为标准建在江中和两岸的桥梁、码头及建筑物的桩基看来要折寿啦。”
“这里很快就要拆迁,照你这么说来,不该要江边的楼盘,放弃原拆原迁,也找个靠山的洋楼住住,这可是开发商巴不得的事,说不定还会奖励多给一套房,那我就有四套大房子啦。”“美得你,新盖的房子用的是南港被咸潮反复泡过的沙,那可是从桩基到屋面都有咸味,先不说房子牢靠不牢靠,只是以后你煮菜汤不要跑老远到江边舀水,从墙上抠些碎土就行啦。”
“这下子上海人可要上当了。”“此话怎讲,难道你们这儿每平米一万五的房子全被上海炒房客买走?”“我不是说炒楼,我说的是你提到的被咸水泡过的沙子。不单是上海人,江浙一带也都把这江里的沙当宝贝,不是高层建筑、桥梁和重点工程还用不上。这下可好,监理如果认真查验,发现含盐超标,上海和江浙的沙石商不就全赔了。”“真想不到,就这么一年半载没见到,你到哪儿进修,变成建筑专家啦。”“还不就是在马腾(地名:处南港)新开设的蔬菜批发市场边和‘厝俚’的‘外家人’合伙开了间饭店仔,常有工地上的业主、监理和包工头,还有从上路运白石子、水泥等建材的船老板来店吃饭,听他们闲扯才懂得一丁半点。”
“上路货船怎么跑到南港来?”“你可真没看报纸,厚梅(地名:南港北端入口处)河段吹沙造地,航道变深了,现在北港不走货轮,大船全由乌龙江进出。”“哦?”怪不得大半天没见一艘货船过,好象哪儿又有点不对劲。正想追问下去,适好老友的几位亲友找他商量饭店的事宜,他便转身与“外家”诸亲好友围坐在树下石桌旁议起生意经,看起来象是在主持董事会。
刚才还跟老友侃大山说说笑笑,现在难得独自清静,便躺在他叫年轻人搬来的一张高脚的“竹柄”(方言:指竹制的躺椅)上,听着涨水的涛声遐想联翩。跟前的北港,传说越王余善曾在大庙山(地处城南,现距江岸两、三华里)钓得白龙又放生江中,故又叫白龙江,有明朝徐勃诗记钓龙台为证:“寂寞高台翠色重,居人千载吊遗踪。殿前烟雨迷铜兽,江上风雷起白龙。”而一岛之隔的南港,现俗称乌龙江,那是因为江中有黑龙潭。两江夹一岛,现叫南仓岛。此岛来历不浅,在距今约二亿年前中生代的三迭纪,东南各海区相继出现折皱成山的运动。当下我们生活的省城,在三迭纪末大海退出后,也结束了海浸状态,盆地中长出诸如梅山、妙峰山、东塔山、清凉山等高地。可远古时代,南仓岛仅有梅山南边的一小部分,南北港尚未形成,大江由西北向东南流,经西山与飞凤山之间,在西河北面会北湖溪,通过今洗马桥后,直奔东南入海。在这之后的千万年间,随着大江从上路挟带的泥沙环绕梅山周围沉积和下游长期的溯源侵蚀,使得大庙山一带河谷不断扩大,就逐渐形成南台岛。
有了南仓岛,便成就了两江夹一岛。朦胧中又回到远古时代,这儿史前文化当数离省城四十来华里的昙边山和与它隔江相处的庄石山遗址最为久远,经过五十多年的考古研究,发现距今七千至四千年前先民日常的食物中包括丰富多彩的海生动物,单蛤蜊等浅海贝壳堆积层就厚达三米,文博人士称之为“贝丘”遗址,这表明当时此地尚处近海。到了传说中的二千多年前,余善在大庙山钓得白龙,粗略算来,先民随上路泥沙搬进省城福地足足走了三、五千年。
上路的泥沙造就出风水宝地,此话非出《易经》之测,而属有目共赏。观上路来水到了南仓岛的西北端怀安处,江便分南北港,俗称乌龙、白龙两江。风生水起,福水到,福地便由此而行。北港为干流,入口处虹山峡谷最窄处只有三百米,而支流南港入口处厚梅河谷宽过二千米,即前者河道入口窄深,而后者则宽浅。逢秋冬旱季,上路来水中的约七成纳进北港,为城区提供充沛的水源;若遇春汛上路溪水汹涌而至,其中七成则汇入南港,减轻城区水浸之扰。黑、白两龙江,缠上怀安分水点,可谓是双龙戏珠之宝,此乃天造地设也!
而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的命比起越王余善要苦多了。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