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小院后,陆晖倒过了几天清净日子,阿乐进进出出的往来奔忙捯饬,他则只管安坐看书写字。
这倒不是他想来摆主人架子,而是他一想动手,阿乐便死推活推不让他沾手,说是什么郎君考试要紧,这些子事情他自己来便是的。
几天下来,小院里里外外倒是都置办齐备了,可是阿乐也瘦了一大圈,陆晖拿他无法,也只得多丢些钱给他,让他去买些好吃的补补,左右有了那曹老给的一百金,他们现在可是宽裕得很。
令狐纬和李商隐也来小院拜访过一回,看他们说话神态,对陆晖这种自请离开的行为还是很不能理解的,陆晖也没说什么,敷衍了两句也便过去了。莫说他当时告辞时对此时风俗还不够了解,便是了解了,他还是会选择不寄居令狐府。
徐商倒是来得勤快,几日里来了三趟,若是没有他的帮忙,阿乐便是瘦了再多,也没法把小院一力收拾好,应用之物都采买齐备。同时在徐商的帮助下,陆晖雇了名唤瞿叔瞿婶的一对中年夫妻做杂役与厨娘,总算是摆脱了阿乐做的黑暗料理。
忙忙碌碌了几日,小院里四口人的日常生活总算是步入了正轨,而另一桩事情,也在步入正轨之后如期而至。
“郎君,郎君!”
把赖床的陆晖叫起身,是阿乐每天的必备任务,只是这一天的阿乐,叫得越发的急切,也越发的早了。
“天时尚早,天时尚早。”
对于早起这码子事,陆晖是极其抗拒的,夜猫子生活即使跨越千年,他也有点改不掉。
“郎君当起身了!”
怎么今天连瞿叔都掺和进来了,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陆晖艰难的撑开眼皮,抬眼时却发现窗外竟尚未大亮,惺忪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眼皮一松,又躺了回去,嘴里喃喃的念道:“天还没亮呢,你们今日这般早做什么,再睡一会。”
“郎君!”阿乐又推推搡搡的把陆晖从塌上推坐起来:“今日是去看榜的日子,您可得早些去,博个好兆头。”
阿乐所谓的看榜,并不是说陆晖已经考完了试,要去看榜到底中没中,而是应考士子向礼部投递了应试文书之后,礼部组织人手进行审核,对有资格考试的士子张榜公布,同时资格审核不通过的也会另行张榜,并写明不通过的理由。
对于这种资格审核,陆晖可是一点都没挂在心上,不就是个资格审查公布通过名单么,哪有那么值当大惊小怪的,而且本尊身家清白,各色文书连正国级干部都审核过了,难不成连个公务员考试报名都报不上么。
阿乐跟瞿叔可没有陆晖这般笃定轻松,在他们看来,跟科举相关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不能马虎的大事,陆晖即使是主人,也拿这两位没什么办法,只得磨磨蹭蹭的起了身,漱口盥洗。待得收拾停当,瞿叔搬上朝食来时,天色方才大亮,第一声晓鼓也才从承天门方向传过来。
不紧不慢的喝了些米粥,又用过两块糕,陆晖还想在院中溜达溜达活动下,反正晓鼓未完,坊门是不会开的,却不想阿乐已经把头一天租好的马牵到了院门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那意思不言而喻。
“好罢,好罢。”陆晖无奈摇头:“瞿叔在家守着门户,我跟阿乐去皇城看榜,午时前必定回来,你自备好午食。”
“诺。”瞿叔叉手应了声是:“昨日正好买了两尾好鱼,今日做鱼脍与郎君吃如何。”
鱼脍就是后世所谓的生鱼片,不过唐时的鱼脍是用的河鱼,切的也是薄如蝉翼的薄片,再拌上佐料就酒,可是不论身份贵贱都极爱的一道美食。
陆晖对传说中的鱼脍虽然感兴趣,只不过他记着寄生虫的事,却是不大敢尝试,现在瞿叔提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摆手道:“肚子不怎么舒服,还是烧些汤罢,我们回来时带些胡饼也就是了。”
“还有炙羊肉。”阿乐年纪小,毕竟嘴馋,在一旁雀跃着。
“好好好,还有炙羊肉。”陆晖拍了拍阿乐的小脑袋,自推开了院门往坊门方向行去,阿乐朝着板着脸的瞿叔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也牵着马跟了上去。
到底还是出去得太早,陆晖漫步到了坊门前时,三千声晓鼓已然响着,还没到开坊门的时候,不过此时坊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早起要出坊的人。挎着包袱走亲访友的妇女,推着小车要去做买卖的小商人,穿着青绿袍衫牵马坐车赶着去皇城应直的官人们,像陆晖这种穿着杂色襕袍预备去看榜的士子也不在少数。不少头脑灵活的小贩干脆就在坊门前摆开了摊子,卖起了朝食。
“看罢,急什么急。”问着那边小摊上传过来的汤饼香气,陆晖有些遗憾的摸了摸肚子,方才在家里吃得太饱,再想吃点外食也没空间了,只得扭头半真半假的训着兀自在傻笑的阿乐:“着急还不是要在这里等着。”
陆晖这一句话还没训完,三千声晓鼓声便已敲完,老早守在坊门前的老坊卒开了门,一股人流立时便涌将了出去,陆晖身在其中,也只得不由自主的被人群给涌出去,伴着涌动人流的还有必不可少的每日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