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是第二天早上走的,很安详,面容很沉静,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宿梓墨守了他一夜,早晨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穆凌落天才擦亮就起来了,让人早早去买好了寿衣,宿梓墨出来的时候,她便要安排人去给黎叔更换寿衣,却被宿梓墨给拦住了。
“阿墨?黎叔他……”
宿梓墨摇了摇头,“让我来吧!黎叔最后一程,我想亲自送一送他!”
穆凌落也没阻拦,只让人捧着寿衣跟在他身后,又顿了顿,“那你得快些,外头天快亮了,该是早朝的时候了。”
虽然黎叔没了,但是而今有使臣来,又是这般敏感的时候,宿梓墨总是不能不去早朝的。
宿梓墨的脚步顿了顿,缓缓地颔首,“知道了。”
侍从跟着他入了屋内,门被牢牢关上了。
穆凌落一夜未睡,脸色也并不好看,何况黎叔的离去,实在不是他们都愿意看到的。
但黎叔不是他们正经的亲戚,这灵堂不能设在宸王府,说到底,他于情于理上算是国师倾染的师弟,但事实上,大家都以为他是国师的仆从。
这灵堂,最后还是只能设在国师的庭院里的。
穆凌落打发了人去那宅院里设立灵堂,便听得门外有人求见。
待得让人请了进来,才发现是昨夜发现黎叔受伤,并送来宸王府的熊林。
昨夜,他还要当差,穆凌落他们也得空顾及他,便只让人付了赏钱,送了他们出去。
此时,那熊林见到穆凌落苍白的脸色,行了一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观王妃您的脸色不大好,可是黎叔……”
熊林一直受命巡逻时照顾着黎叔,自然与他也有些感情成分在的。
穆凌落勉强地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多谢你的关心,昨夜也多谢了你的帮忙,只是很可惜,那毒太过霸道了,又侵染心脉很快,黎叔年纪大了,根本没救了。今早,黎叔——已经去了。”
熊林微微一怔,垂下了眼脸,“王妃请节哀。”
穆凌落点了点头,问道:“不知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熊林挠了挠头,“其实这次来,一来是为了看看黎叔的伤势的,二来,”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被葛布包裹得严实的东西,摊开放到了穆凌落的跟前,“这是兄弟们在屋内寻到的暗器,便是这物伤了黎叔的。”
穆凌落的目光落在了葛布上的暗器上,那是个很奇特的暗器,生有六角,呈现六芒星的形状,边角锐利,泛着幽蓝的光芒,上面还有干涸的黑褐色血迹。
穆凌落才伸手,却被熊林避开,“王妃还是莫要触碰的为好,上面淬了毒,而且锋利无比,若是割伤了,王妃金枝玉叶,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
穆凌落摊开了手,接过了那葛布,“多谢你心细,还特地来送暗器。这次事情,我和王爷都记下了!”
熊林闻言,不由暗暗高兴了起来,嘴里却忙说,“这是下官该做的,王妃客气了。”
熊林是萧家旁支的,实在是偏得有些远。而且,家中而今中落,本就是靠着萧家的庇荫才有了现在的职位,但想要更往上到底是难的。
但,现在宸王扫除叛党有功,在京城里可说了如日中天的,若是能得他记住,那今后不能说是称王拜相,平步青云,但也能步步高升的。
熊林如何能不高兴的?
他一直以来都想重振家业,但奈何敏王府如今韬光养晦,实在是难以更进一步,现在可不就是瞌睡送了枕头吗?
他忙又跪下要磕头,“谢谢王妃!谢谢王爷!”
穆凌落实在是不喜见人磕头的,“你不必如此,起来吧!说到底,我们也是亲戚,若是你能力得当,总是能更上一层楼的。”
这时,就听得门口传来响声,柳心蕊一身素色衣裳,整个人雅致又素净,她脸色还很是苍白,快步走了进来。
“姐姐,我听说……”
待得看到厅内还有个外男,她忙退后了两步,以手帕遮住了脸,垂下了头来,瓮声瓮气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竟是不知道还有外客在……”
她今早起来,就听说府中出了事,便焦急地赶了过来,脸上更是干干净净的,连个淡妆都没有,实在是羞于见外客的。
熊林一扭头就看到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了身后,细声细气的说话。
他一听便知道,这就是外头传说中的那位,宸王妃而今养在府中的庶妹了。
他忙拱手行礼道:“是林的不是,吓到了府中的姑娘,这厢先给姑娘赔礼。”
他是学着那些文人骚客的措词,但是他的长相实在是粗犷,这番举动实是有些滑稽的。加上他也很少见到写女眷,此时脸都涨红了。
穆凌落见此,不由略略地扯了扯唇角,朝着柳心蕊招了招手,“阿蕊,身上不好,怎生不多躺着。既是来了,那就来见见府中的亲戚吧!”
这便是把熊林划分到亲戚的范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