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河边,见那些船工都于王英座船旁等待,看样子对于能否拿到钱不是很有信心,就跟后世的农民工讨债一样,蔫着脑袋,稀稀拉拉的蹲的到处都是。
见到他们帮主和债主一起过来,都站起身来,无声的跟在后面,王英看了越发觉得他们可怜,叹了口气,径直上船去取钱。
王英这次出来带来很多钱财以备急用,除了铜钱银两外,还带着些价值高又易于携带的金锞子,银两不多,王英便把那一小袋金子全提出来,问他们该赔多少。
一个样貌比较文弱的年轻船工过来说道:“前后共死了二十六人,重伤五人,轻伤五人。”
“嗯?”王英听到他这样说,不由盯着他好奇的问道:“我好像只说过赔死者的钱,你给我说这些重伤轻伤的干什么?”
那年轻人面现怒色,语气激动的说道:“你可知这些受伤之人比那死了的还要惨!死了虽然少了一份收入,但也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可这些受伤之人大多身残,不但不能再赚钱,还要吃饭买药,这些人家本来就饥寒交迫,勉强为生而已,这让他们怎么过活?你说应不应该赔钱给他们!”
“你这泼才,爷们赔钱给你已经是菩萨心肠了,还敢死赖!”厉天佑听到这人语气不敬,就要过来打,王英急忙制止,二大王不服气的退了回去。
他走到这人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此人身材瘦弱,面目清秀,不像个船工倒像个读书人,便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混在这河帮里呢?”
“王兄弟切莫生气!此人叫李椋,是个家中贫寒的秀才,因为生计所迫便到我帮里来做个账房先生,他是个不通世理的呆书生,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闻人世崇急忙推开这穷书生,向王英讨好着说道。
这一举动倒是让王英对他的好感大涨,能够负起责任来为手下人出头,也够讲义气,怪不得他能当上这么大一个河帮的帮主,看来也是有些资本的,虽然骨气少了些。
“是个读书人吗?”王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李椋,又问道:“你现在还读不读书了?”
李椋脸上一红,说道:“家中生活艰难,光做账房先生养活不了一家人,我还干着别的活计,一天下来,骨头都累散架了,哪里还有精力再读书。”
顿了一下又长叹道:“就算能考中又如何呢?如今这朝廷奸臣当道,贪官污吏遍布州府,国事已糜烂至不可收拾,作官还有何乐趣可言。只是苦了这些穷苦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我难道还要去做一个贪官,为百姓再加一重负担吗?”
王英点点头说道:“你很不错,没想到我华夏竟然还有不想当贪官的人,要知道这贪官可是天上地下最令人羡慕的职业了!今天就看在你能说出的这番话的份上,那些受伤之人爷也一起赔了,重伤也是一百贯,轻伤五十贯。”
说着把手中装着金锞子的口袋塞到他手里道:“这些你拿去给他们算钱吧,剩下的全是你的了!”
书生打开口袋一看,里面金光闪闪耀花了眼,顿时惊的合不拢嘴,若真是剩下的归自己,怕不有五六百贯吧!
不再理会他,王英便叫闻人世崇前面领路去他家吃酒,闻人世崇本来是想请他们到自己家的,但是见他们如此豪阔,自己家恐怕太寒酸,就直接去了桃园镇里最好的一家酒楼。
闻人世崇这个帮主当的还算合格,虽然说不上跟手下同甘共苦,但也没有压榨帮众,他本性也不喜敛财,经常周济贫苦船工,所以没攒下多少钱。
他手中的钱不多,一般的高档酒楼他很少进来,平日跟手下在船头吃场酒已经觉得很开心了,这次请了十几个豪客吃酒,他是准备倾家荡产大出血了。
偷偷吩咐了一个亲信去他家里把所有的钱都取来,闻人世崇昂首阔步的当先走进酒楼,豪气的大叫道:“伙计,准备最好的单间,最好的酒菜给快快上来,爷爷要请朋友吃酒。”
酒楼的掌柜见了他,心中奇道:“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个穷叼吝啬的山阳帮帮主竟然会出手这么大方,还请一帮外人吃酒,奇哉怪哉!”
心里嘲讽着,面上却不敢稍慢,这山阳帮虽然是一群穷船工,但也好勇斗狠凶恶的紧,不是他能惹的起的,急忙亲自出来把众人引上了二楼的大包间。
在酒席上闻人世崇说了他的身世,原来他这个山阳帮帮主竟然不是山阳人,而是淮西曲河县人。
他家中之前一直是做造船的生意,不是什么大的造船厂,而是自家人经营的一个造船的作坊而已,主要制造一些小型的渔船货船,凭着这个世代传承的手艺,家中生活也算富裕。
到了他十余岁时,家中有手艺的的成年人不论男女,全都被官府征了劳役,被赶到官营的船厂去干活,再也没有一个人回来过,一个小手工业者的大家庭就这样破灭了。
此后,生计无着的闻人世崇便做了船工,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活动,后来又到了运河上行船,然后又加入了山阳帮,凭着他出众的武艺和义气,没过几年就成了山阳帮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