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城愣住了。
元绍从来不曾在谈正事的时候打断过他。哪怕意见相左,元绍也会耐心地等待他说完,而后再阐释自己的想法--这,是出于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自制,也是作为主君对重要臣子的尊重。
可是现在,顺着被握住的那根手指望去,元绍正盯着他的指尖微微发怔,观其神情态度,分明心思完全不在正事上……
“……咳!”
他用力咳了一声。那只手立刻飞一般地抽了回去,速度之快,让凌玉城简直以为自己被他握住的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锅滋滋作响的滚油。而对上他的目光也忽然飘忽不定了一下,随即立刻垂了下去,紧紧盯住他手中写满字的纸笺。
装得跟真的一样。
一瞬间莫名地有些想笑,然而随即,凌玉城就调转了目光,继续解释方才的话题。语调平稳,速度不疾不徐,之前元绍片刻的心绪波动,仿佛从来就没有被他注意到。
当然了,身为臣子,主君的偶尔失态,那是看到了也要当成没看到的……
这样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讲述,元绍时不时地也插言几句,时间倒是过得飞快。毕竟是北方最大强国的君主,且不说领兵打仗的经验,元绍光这雪原就跑过几十趟,这一聊起来,凌玉城颇有些地方茅塞顿开。讲到兴奋处,他不时低下头奋笔疾书,连背后还站着一个人都顾不得了。
桌边的蜡烛烧得只剩短短一截时,凌玉城终于把字纸归拢在一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运力一抖,全身骨节都发出咔咔的轻响,一股热气沿着脊柱飞速蹿升。感觉一天的疲乏都跟着消散了去,他刚刚舒服地透了口气,颈后一热,一只手掌就覆了上来。
“累了?”那只手极其自然地捏过他几个颈□□道,掌心内力轻吐,热气从肩颈缓缓透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累了就不要勉强自己么……”
这种事情元绍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凌玉城便只是静静地立在当地,微微垂头。只是平时揉捏几下就自动撤回的手掌今天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不但不停,反而越过肩头,沿着领口深入了进去,而另一只手臂也绕上了腰间,把他拖得向后一仰,结结实实撞进了一个张开的怀抱。
“长生,”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喃,探入衣领的手掌,也越往下滑越是炽热:
“有你,当真是朕的幸运……”
只剩最后一截的蜡烛晃了晃,整个儿塌了下来。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接连响起。
外袍,腰带,中衣,鞋袜。夹杂着时不时传出的细微裂帛声,散落的衣衫从书房一路迤逦到了床边。被拥抱着倒在枕上时,凌玉城余光一瞥,正看到元绍足尖一勾,把最后一片小小的白色丝帛甩出了视线。
至此,叠压在一起的两人,都已经是不着寸缕。
这一次落下来的吻,和几天前刚从战场上归来的那一夜,大不相同。
不再是早春二月的细雨,轻轻柔柔绵绵密密,随风潜入暗夜,在无声中滋润得春草萌发、鲜花开放。而是盛夏六月的骤雨,挟着狂风雷霆轰然降落,只要站在雨中,便会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占据了五感六识,连皮肤也被雨点抽打得生疼——
然后,那雨水从四面八方汇入溪流,涌入江河,最后在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凌玉城试探着动了一下,双臂立刻就被推到头顶上方,牢牢握住。随后,生怕他会推拒似的,被压到一侧的膝盖也落入另一只手掌,扣在髌骨上的手指一个用力,指尖嵌入肌肤的同时,指甲甚至在膝窝划出了微微的刺痛。
或许是已经确定了他的意愿,覆压在身上的人不再小心翼翼的试探,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迫人的炙热,简直恨不得把他的身体和理智一起焚成灰烬。湿润而温热的触感沿着胸膛一路向下,凌玉城在不由自主的颤栗中合上了眼,可下一刻,他就强迫自己侧转了头,盯住帐钩下动摇不定的一点反光……
他再也不敢,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本能。
上一次,或许是肢体被禁锢的惊惧,或许是压在背上的重量,又或许是黑暗中,男人侵略性的手指和唇舌……不知是哪个片段触动了那段不堪的回忆,可若是他还在理智的掌控之下,怎样也不可能失控到那种程度!
将心比心,正在情热时被人打断,还是因为身下人误以为被别人侮辱……如果谁给他来这么一出,三年都不会想再碰那人一次。
“长生……”只一晃神的工夫,锲而不舍的呼唤又追到了耳边。炽热的亲吻翻搅着他的气息,而大腿内侧,另一种炽热的坚硬烙上了微凉的肌肤。
凌玉城本能地凝住了呼吸。
本以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谁知事到临头,心底反反复复回荡的,却不是两人这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是那一夜元绍从背后拥住他时的低低细语,甚至不是此刻,夹杂在亲吻中,一直没有停歇的呼唤。
而是,嘉佑十二年,那个天翻地覆过后的夏日,杨秋与他的一席密谈。
“大人,男人和男人的交合,很容易受伤。”那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