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凤墨轩事先知道自家药铺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是天刑,他就不会冒冒然然跑去找茬,直接闭了自己的听觉更为方便,但世上从来没有假使。
一只妖为了不伤人性命而开了一家维持生计的胭脂铺,无异于仙者为了拯救凡人而开了一家医治心灵的药铺,因而凤墨轩将这件事告诉琼华和白泽时,他们同样露出了非常诧异的神情。
妖若向善,便可成仙。看来他们做仙这一行的还是蛮吃香的。
天刑的胭脂铺在花灯节的夜晚正式开张。
从赵国王宫里蔓延出来的彩灯锦旗,挂满整个王都,长安街自然不能幸免,此时的长安街宛若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绮丽而充满喜庆的元素,凡间男男女女皆盛装出行,是夫妻的,兄妹的,姐弟的,手牵着手穿梭在攒动的人群里,笑语声、环佩声连连。
胭脂铺选在这个好日子里开张,本就容易招来一些喜欢新奇事物的客人,再加上天刑的小徒弟素素,一口一声姐姐哥哥、奶声奶气的吆喝声更引得一干少女少妇们的欢心,胭脂铺一刹那挤满了客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凤墨轩的“还你一世清静”药铺,一墙之隔,药铺门庭寂寥,一个客人都没有,谁也不会选在这个喜庆的日子说自己病了触霉头,挂在门两边的大红灯笼在一片花灯锦旗下,显得异常黯淡。
无客上门,药铺冷冷清清,琼华支着脑袋趴在桌上打瞌睡,凤墨轩调制了新的药膏,准备混着仙力医治白泽的伤眼。
琼华差点迷迷糊糊睡着之时,白泽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全身发颤,只差没在地上翻滚几圈。琼华一下清醒过来,扑向白泽拉下他的手,只见白泽的双眼又红又肿,像两盏圆滚滚的小灯笼挂在脸上,破坏了原本姣好俊俏的面容。
她刚要摸一摸白泽的双眼,凤墨轩眼神一凛,扇柄一下拍在琼华手背上,冷声冷语得骂道:“别碰他,这次的草药是从魔界采来的,于仙者来说就是剧毒。”他一面说着,一面用陶木罐子装好剩下的药膏。
白泽红红的眼眶里噙满了泪,一点一滴的落下来,即便他极力忍着,咬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却依旧泪流满面,琼华看着心里即难受又心疼,三百年来,白泽从没这样凄惨的哭过。
“有没有办法帮他止止疼?”琼华想替他揉揉,又不敢碰他,焦急万分。
凤墨轩放好药罐走回来,拿着扇柄指指旁边,琼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站一边去,药还没上完呢!”凤墨轩夹到两人中间,将琼华挤到身后,不让她再靠过来,他手里凝着一丝黑色的光华,在白泽眼前转了一圈,呼啦一闪跑进红肿的眼眶里,又是锥心的疼袭上白泽,这回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琼华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凤墨轩的身影这么高大,凤墨轩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她只能从他的肩头隐约看到白泽抖得像个筛子。
“以毒攻毒是疼了些,但见效快,过几天就好了!”凤墨轩让开身子,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倒了茶慢慢抿着。
琼华上去搂住白泽虚软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扶到椅子上,蹲在他跟前问:“白泽,你觉得怎么样?”
白泽哪还有力气说话,身体浮软的都不像是自己了,但一想到琼华那样担心,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的甜,便尽可能得扯出一抹笑来表示自己无事。
白泽这样,琼华看着愈加心疼。
凤墨轩冷眼旁观,他偶尔想过,若当初是自己过渡了琼华的魔气,瞎了眼的是他,琼华是否也会像对待白泽一样对待他。想象的东西终究不现实,事实上,在瞎眼这件事上,白泽捷足先登了,他自嘲的摇摇头笑了。
门外街市繁华,隔壁生意兴隆。
花灯节,猜灯谜,放河灯。。子夜乌啼,月华影卓,人群三三两两逐渐散去。
药铺里,凤墨轩静默品茶,白泽微弱喘息,琼华唉声叹气。
有客敲门,一声轻两声重,沉闷的声响若击在水面上的巨石,怀揣着三分小心七分忧虑,敲门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琼华站起身来打开门愣了愣,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门外站着的人恰是前一刻还在胭脂铺忙碌的天刑。
青衣白衫的天刑,雪白的领口沾染上些许红粉胭脂末,鬓发微乱,略显狼狈,他怀里躺着个小女孩,小小脸蛋上红扑扑的萦亮,双眼紧闭嘴里嘟囔着说些听不清的胡话。
“素素她病了!现在医馆都关了门,我只有来找你们了。”
天刑说得很急,可听在琼华耳里就变了味,凡人小小的病症,用妖术就可以治愈,她看素素患的也不过是普通凡人风寒,天刑完全没必要特特地地送到他们这里来。
天刑像是看出了琼华的困惑,又急忙补上一句:“她着了梦魇,只有你们能救她!”
梦魇!梦魇兽的意思?琼华转过头去,征求凤墨轩的意见。实在不能怪她犹豫不决,她是真没看出来素素被梦魇兽纠缠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能经历多少事情才会被梦魇兽乘虚而入,危及性命?除非她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