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翩若惊鸿南柯一梦殒身不恤此情不变
两日后,空濛的灰色天空飘起了小雨,言辰只身来到萧赫位于析津府的别府,言辰知道他在赌,赌萧赫会对他所暗示的利益动心,赌自己准备够充分,这一趟不至于平白丢了性命,赌那极小的可能性能带夏琨婕回去。言辰不在意辽宋之间胜负几何,在离开宋营之前他记住了尹杰所有的布防图,只要能换夏琨婕回来,他不介意做个无耻小人,就算这样会被虎贲军追杀也好,就算这样做夏琨婕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好,也好过夏琨婕在辽营多呆哪怕一天。
言辰除去斗笠,露出极清俊的眉眼不卑不亢施了一礼,言辰身上避雨的凫靥裘随着身形的移动闪现出不同的色泽,时而是蓝绿色,时而又是紫色的,流光溢彩,价值连城。萧赫挑眉,凫靥裘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像这般精致考究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了。
“萧将军”言辰故意使汉语,声音清越,若环佩相击。
“进来说话”语毕,萧赫径直走进堂屋,言辰也不客气解了身上已有些许湿气的凫靥裘大刺刺的递给门口军士,进了屋,不等萧赫开口,捡了个西向的椅子坐下,把玩着手指上水头通透的翡翠扳指,隔远看只觉色泽厚重,竟绿得出油,离近乍看仿佛更似沉静湖蓝。
萧赫哂笑“阁下是打算堆金砌玉的将夏郎将赎出去吗。”
言辰不言,解下腰间的玉佩,同样是绿的出油,流光溢彩“翡翠分为老坑种,冰种,糯种三类,以老坑种为贵,翡翠,翡翠又已绿色为尊”言辰拿起那块玉佩,置于天光下“这般深厚纯粹又通透的绿便是老坑帝王绿。”
言辰将“帝王”二字咬的极重,萧赫止了笑,又将言辰手中的玉佩细细打量一番,定睛一看那繁复的花纹竟然是大宋宫制的图样。
“将军好眼力,这翡翠确实是专供赵氏的,天下之大,盛产玉石的大理都无所出,唯赵氏龙脉汴京珩山老坑才有出产的老坑帝王绿,自原石开始便精确登记入册,精确到毫厘,落实到专人,在下不才,实在喜欢的紧,费尽心力也只弄到这两块雕琢好的。”
萧赫闻言一怔,赵氏龙脉珩山所出的玉石一向被蛮宋视为皇朝基业,一丝一毫都有宗氏着重兵看管,弄出一块原石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雕琢好的成品呢。只怕当朝左右二相都不易到手的,竟叫他一区区的大理商贾之辈弄到了,这是何等的胆量与手段。萧赫心下震动,面上却滴水不漏,只笑吟吟的看向言辰“我本行伍之人,舞枪弄棒惯了,哪里懂得这些。”
“若是将军还能入眼,兹当是见面礼了”言辰放下玉佩,灿若星子的眸子噙着两分笑意“单单是这玉佩交到贵国皇帝手中,辽军几番吃败仗的担子都轻些了。所以将军是不是相信在下付得起与夏郎将相当的代价。”
萧赫接过那块玉“言会长客气了。只怕夏郎将未必能领言会长的情谊,宋军那边怕也是不能轻饶。”
“领会与否与言某人有甚相关,生意人讲究银钱两讫,先生昔年救过言某人一命,言某人不过是希望带夏郎将还他了,从此银钱两讫。”
“这么说言会长与夏郎将竟半分情谊都没有了。”
“并不是”言辰道“好歹是自幼相识,倒有几分竹马之谊。”
“那真是可惜了,真是对不住了,实不相瞒,夏郎将实在是女中豪杰宁折不弯,底下的人略微不懂事了些”萧赫故意一顿将言辰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惶失措看得分明“倒也没什么的,性命倒没妨碍的,不过是夏郎将有些记不清过往的事了。不知是否还记得言会长这位故人”语毕,萧赫琥珀色的眼珠掠过一道异彩,透出玩味的光。
小雨滴答,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渐染成了深色,隔着厚厚的靴底,走路的人却感觉得到那片湿滑冰凉,桃花轻粉,青草依依,北山茶树倾吐芬芳,隔着细密的雨幕,叫人看不真切仿佛更像是一场似真亦幻的梦,迎上夏琨婕从未有过的陌生目光,那生疏问询的神色就好像从未见过自己一般,言辰整个人不啻雷击,往昔十五年的时光,椿萱早亡之后的生命的全部,相知相惜之后对方竟然全不记得了,就好像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人的癔症而已,一梦十五年,十五年一梦,可那生死相依的入髓深情怎会似飞鸿踏雪泥般,一夜雪融便消失无踪呢,言辰握紧最后一分自持险些痛哭当场,言辰虽很快面色如常,但之前的刹那失神怎会逃过萧赫的眼底。
琥珀色的眼底略带得色,萧赫瞳孔微缩专注的深望着夏琨婕,夏琨婕静坐在飞檐廊柱旁的大椅上,一双黑曜石般的明眸以淡薄生疏的疏离只在言辰身上一掠而过,柔柔得落在萧赫身上,盈盈如秋水,脉脉含笑。
“怎的在这里吹风,仔细着凉”萧赫附身将夏琨婕搭在身上的大氅细细掖紧。
“沾衣欲湿桃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雨便是要这样看才不辜负,隔着窗,又有什么意思。”夏琨婕笑意爬上嘴角,眼中是一派肆意辽阔。言辰怔怔地看着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秉性,只是眼前的夏琨婕在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言辰只觉的眼中一热,视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