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谕非正式公文,不必跪接,田萁看过,对二人道:“前日接到二位的信,我已经着手准备返京,只等虢国公入城移交政务,却不知大乱平定后,陛下属意谁做龙泉道节度使。”
陈慕阳道:“念龙泉、安远两道孤悬海外,距离京城万里之遥,朝廷设海东都护府,以渤海郡王李遵为大都护,马雄安大将军为长史辅理军政,待郡王成年再还政于他。”
衣巧道:“陛下已经兑现了昔日的承诺,陛下着臣问娘娘:您的承诺几时兑现?
田萁道:“我已经说过,我在此恭候虢国公大驾,待见到我儿做了渤海王,我自然会兑现诺言。若无其他事,二人请回吧,”
衣巧心里有恨,意气不平,陈慕阳望了她一眼,示意忍耐,行礼退出。
小茗目送二人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对田萁说:“就这么走了,也挺好打发嘛。”
田萁道:“他们现在是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我若执意不走,……哼,那到时候大家就都没脸了。”
有些事田萁不便告知小茗,在陈慕阳和衣巧来龙泉府前,右厢联手龙首山已经在龙泉府跟她大战了一场,这场听不见号角和拼杀声的激斗中,她的海东三台损失惨重,现在她就像一条落入渔网的大鱼,她有能力拼死一搏,扯碎渔网,甚至把渔夫从船上拉下水,可即便是胜了,她也是遍体鳞伤。
王俭的两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高文已经做了识时务的俊杰,死斗到底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她反抗的越猛烈,李遵距离渤海王的王位就越远,这与她多年的追求背道而驰。
现在是到了跟他妥协的时候了。
王俭在扶余府与龙泉节度使高文会合后,分兵数路攻入龙泉道境内,势如破竹,只用一个月便扫平全境。
大局已定,王俭率马雄安、高文、李遵入龙泉府。
李茂加高文左羽林军大将军、封贵安郡公,召其进京。
以龙泉、安远两道地设海东大都护府,以渤海君王李遵为大都护,马雄安为大都护府长史,辅理军政事务,领兵镇守东部边境。
按燕国制度,道一级首长为观察使,节度使为军事长官,不兼任地方职务,是为军政分开,互相牵制。而在重要军事要冲和边缘地带设置的都督府和都护府,则仍实行军政统一,不仅统一掌管辖内军、政、财和人事大权,更有安抚部族,理藩国事的权力。
都督府常设置于内地,权力受限较多,无权任免重要幕僚和地方州县长官。都护府设在在边缘地带,都护有权任免辖内军政官员,处理和战事宜,权力比都督更大。
都督府和都护府都分上中下三级,渤海旧地因地域广大,故设大都护府,李遵以郡王身份担任大都护,虽无国王之名,却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李茂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田萁在王俭的监督下与马雄安做了交割后,要求见李遵一面,马雄安和王俭商量后,安排母子二人在田萁离开龙泉府的那一天,在路边驿站见一面。右厢渤海三分台已经被陈慕阳接管,田萁的随身卫士和助手也尽数被替换,身边服侍的人全部留在渤海,只留侍女小茗一人侍奉。有衣巧率大风营女将贴身“保护”,料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母子已有多年未见,彼此都有些陌生,相拥痛哭一场后,方才逐渐亲热起来。
李遵问母亲:“天下皆姓李,母亲为何要让儿子远离中原,来此边缘之地镇藩。”田萁道:“你在京中都听到了什么。”李遵道:“京中有传言说母亲这么做是为了舅舅,儿若不镇藩,舅舅便失去了依托,将来难免为父亲所图。”田萁道:“你愿意为舅舅受这份苦吗?”李遵道:“舅舅是母亲的兄弟,儿自然要全力维护,只是天下已定,多少降臣降将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连薛戎、刘鹗、牛僧孺都被聘为大学士,在京中安享尊荣,舅父是建国功勋,为何非要割据地方?”
田萁道:“割据地方是一家之主,在京为臣终究要仰人鼻息,人不自立是挺不直腰杆的,你舅父和母亲都不愿仰人鼻息,娘也不愿你将来仰人鼻息。”
李遵道:“父子兄弟,岂可如此生分,儿子孝顺父亲,弟弟尊从兄长,人伦大常,有何不可。”
田萁道:“今日你们兄弟亲密无间,不觉得有碍,将来呢,三代五代后,还有今日这份亲密吗?一旦有了利益之争,父子兄弟相残,怎么还能保得住这份亲情。人立天地间,贵在自尊、自立、自主,娘只想你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李遵道:“母亲的话儿一时吃不透,不过既然母亲执意让儿留在边镇,儿遵命就是。儿只担心,母亲今日的苦心终究是白费,儿如今年幼,马雄安又非至亲,儿怕自己终是傀儡,地位随时不保,儿若失势,却让母亲多年的筹划付诸流水,儿于心何忍?”
田萁抚摸着爱子的面庞,深情地说道:“为人臣为人子者只需秉持忠孝,好运自然来,娘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只等你长大成人,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这时候,门外有人请田萁上路,母子分别在即,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