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带我去哪?”
一路颠簸,郑孝章的骨头都快散了架,脑袋更是昏昏沉沉。马车停稳,郑通和方铭押着他下了车,西天晚霞正浓,四周是黑压压的松林,面前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周围只十数名卫士,除了郑蒲芳、方铭、郑通外,其他的旧部皆不见踪影。
“父亲勿惊,燕王府派张栓率军追击,郑轮和孙如河两位将军各率一部军马将他们引开,掩护父亲成功脱险。我们抄小道,穿过这片树林,再走六十里就到檀州了。”
郑蒲芳说完,朝郑通和方铭使了个眼色,二人架着郑孝章进了寺院。
郑孝章不知道身在何处,但郑蒲芳说的话一定是假的,檀州在幽州东北方向,而他们一直在朝正东方向走,由此向前到的是蓟州而非檀州。身为幽州大总管,突然“叛逃”,王府不可能没有反应,追兵一定会来。
郑蒲芳说郑轮和孙如河率军将追兵引走,为他争取了逃生的机会,这种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以王府的实力,果然倾尽全力追来,郑轮和孙如河根本就没机会引开他们,模范军不过是个空架子,郑轮和孙如河也非能征惯战的名将。
临进小庙前,郑孝章瞄了眼郑蒲芳,看到的是一脸的败相。
这座小庙面积不大,宝殿破败,不过花草树木修建齐整,收拾的也十分整洁,显然是有人住的。卫士搜检了内外,没有发现异常,正要招呼众人进入后堂。
郑蒲芳跳了出来,挥手拦住众人,按刀进入后堂,尖着嗓子嚷道:“人都死绝了吗,有能喘气的没有?”
不见有人回应,便拔刀劈碎院中的一口水缸,养在缸里的两条小鱼流了出来,在地上扑腾着。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颂佛之声,殿边的角门里转出一个中年僧人,穿一身洗的发白的直裰,迈方步而来,弯腰拾起了两条小鱼。
在他身侧跟着一个小沙弥,捧着一个钵盂,钵盂里盛着清水。僧人将鱼一一放进钵盂,擦擦手,示意小沙弥拿去另一口水缸里放生。小沙弥七八岁年纪,长的粉嘟嘟煞是可爱,只是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目光犀利的让人不敢正视。
“原来有俩活人,方才叫你为何不应答。”
僧人稽首道:“老僧耳背,施主你说什么,烦请再说一遍。”
“嘿,你个老东西,年纪不见大,装什么老啊?外面来了位贵人,快去准备热水,再弄些汤饭,算了,汤饭就免了,清汤寡水的也入不了口,弄热水去。”
郑蒲芳说完,走到门前朝外面挥了挥手,郑通和方铭便押着郑孝章走了进去,在后殿安坐下来,约一盏茶的功夫,却见一个小沙弥扶着一个并不老的僧人捧着热水走了进来。
郑孝章看了那僧人一眼,悚然一惊,人已经站了起来。
僧人放下热水盆,稽首问礼,郑孝章忙也向那僧人回了礼。
僧人笑问道:“幽州一人之下,今日为何落入牢笼,成了别人的鱼肉。”
郑孝章道:“我不修德,该有此报。”
僧人道:“不修德是假,疑心生暗鬼,放弃了本心,才让人有机可乘。”
郑孝章叹了一声,问:“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僧人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郑蒲芳听二人越说越不对劲,手按战刀问那僧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僧人笑问道:“你不认识我?”
郑蒲芳悚然吃惊,后退两步正要拔刀,却见那小沙弥将手一抬,将一件黑黝黝的铁家伙对准了他,郑蒲芳倒吸了一口凉气,抓刀的手再也不敢动分毫。他认得那东西,正是幽州两大特殊机构亲军右厢和内保处的镇宅之宝——六枝速射连发机弩。
这机弩可以连发六枝弩箭,射速极快,十步之内,无人可逃,是右厢和内保处的杀人利器,若在弩箭上再淬上剧毒,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你,你到底是谁?”郑蒲芳自忖无力避开这连发机弩,气焰顿消,强作镇定。他又觉得眼前这中年僧人有些眼熟,便出言询问。
“你不认识他?倒也难怪,他避世不出也有好几年了,何况又忽然做了僧人。”郑孝章微笑着,语含调侃,自这僧人现身气,他便破除了对郑蒲芳的最后一丝幻想。
“他就是一手创建右厢的秦总管啊。”郑孝章说完,目光向四周溜去。他有一事不解,秦墨突然出现在这必是为他而来,他应该不是一个人,可他的人又藏在哪?难道仅仅只有这个手持机弩的小沙弥?
“……你是秦墨,你怎么做了和尚?”
僧人淡淡一笑:“一手创建右厢不敢当,一手创建右厢的是燕王,贫僧不敢掠美。”
坐实了眼前僧人的真实身份后,郑蒲芳冷笑道:“你们右厢做事永远这么鬼鬼祟祟,你以为凭这东西就能镇住我?”
“你大可以试试看。”小沙弥冷冷应道,目光犀利的让郑蒲芳不敢对视。
“……你杀了我一个,能杀的了我们所有人吗?”
“怎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