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新动向自然瞒不过李茂的眼睛,但他现在无暇西顾。江南的老朋友何三才在昔日由苏州刺史晋升浙西观察使的过程中,沾了王守澄的一些光,此刻被人认作是王守澄的余党,必欲除之而后快。
何三才感到委屈:自己升任观察使凭的是在地方上的功绩和能力,跟王守澄有个屁关系,王守澄升他的官无非看中了他根底浅,是想利用他驱逐别派势力,为自己的党羽谋夺江南扫清障碍,至于说自己能坐稳这把交椅,乃是时势使然,江南饥民遍地,四处狼烟,不论富户还是贫贱日子都不好过,地方大僚不谙军事屡屡被流寇戏弄,自己懂军事,敢打敢干,能保境安民,受到地方的诚心拥戴,这才坐稳了这把交易,这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又非王守澄施舍的,王守澄倒了霉,还想把自己也拉下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何三才想不通,一激动就把长安来的敕使给捆了,由此闯下大祸,现在朝臣们一个个指责他有谋反之心,他是身有百口也难自白。
李茂同情他的遭遇,但对他的请求却爱莫能助,何三才请他上表为他辩白,这种事是万万干不得的,干了,非但不能洗刷何三才,还会把自己搁进去,朝中正有一股势力欲把他和王守澄捆绑,借王守澄的倒台移祸于他呢。
于是他对何三才的儿子何藏说:“眼下休要管其他事,握紧刀把子,保境安民,干好本分。天子被佞臣蒙蔽,将来自会明白你父子的一片忠诚的。”
何藏道:“浙西兵弱将寡,沿海军兵又被镇海控制,而今镇海、淮南、浙东、宣歙都对我虎视眈眈,只要朝廷一纸诏书,非得扑上来活剥了我父子。恳请太保遣良将南下,救我父子于水火,大恩大德我父子铭刻在心,永志难忘。将来天下若有事,我父子必以太保马首是瞻。”
这话说的很到位,李茂有些心动,细想想出兵南下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光明正大的派兵南下,毕竟还没到翻脸的那一刻。李茂答应何藏会慎重考虑。
王守澄当政时,为了平息江南民乱,沿江增设三处军镇:镇海、武昌、荆门。镇海军节度使驻节润州,掌管长江水军和两浙沿海驻军。润州同时也是浙西观察使的驻地,浙西兵马本来就少,增设镇海军后,沿海驻军和长江水军又被划走。
何三才这个观察使手上能用的兵并不多,且多是讨伐民变时招募的新兵,训练不足,装备差,未经历大的阵仗考验。而今四周强敌环伺,的确是岌岌可危。
李茂仔细分析了江南形势,决定出兵南下帮何三才稳住浙西,此中意义现在还看不出来,将来必影响全局。
以什么形式南下助阵,却颇费了他一番思量,武宁、魏博、义武等镇私下派军将南下,与流民、叛军、江湖盗匪混为一类,招兵买马,割据一方,这是一种模式,这种模式的好处是灵活便利,可进可退,缺点是名不正言不顺,在道义上站不住脚,难成大器。尤其是在江南灾情消退,民乱渐平,士民百姓求安定的大背景下。
李茂不想用这种方式,再三考虑后,他召来了大德天师鹿裁,问道:“你与武火松的口水战还要打到几时?”鹿裁苦恼地回答:“被他扒的差不多了,天师堕落凡尘,身败名裂,近来玄壮观门可罗雀,我已是众叛亲离,再耗下去就等着被他送上断头台了。”
李茂道:“河北你是呆不下去了,江南却还大有可为,你率亲近弟子南下布道,去江南,去润州,那儿有人接应你,到了那以传教为幌子,暗地里协助何三才稳住浙西,这是一桩苦差事,但若成事却是奇功一件。你有没有胆量去?”鹿裁道:“天师弟子不足凭借,还望太保调兵遣将,随我一道南下。”
李茂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这个我会安排,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会让李国泰、秦凤棉协助你。”
鹿裁又道:“在河北我是声名狼藉,去江南能骗得了一时,骗不了长久,武火松这个人必须得让他闭嘴。”
李茂道:“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他抓起来,开革他出天师教,定他个叛教之罪,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鹿裁大喜退下,这大半年他这个天师被武火松每天扒一层皮,又不能反手,让他十分难堪,眼下他是声名狼藉,除了曾志坦、明村好之外,身边已没有几个追随者,便是曾志坦和明村好若非内保处胁迫,也早跑的没影了。
鹿裁明白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心里却丝毫没有成就感,由万众敬仰的天师堕落凡尘,到底还是有些小失落,若是还有选择,他更愿意继续扮演天师这一角色,风光、排场、颐指气使,能做成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做人如此,夫复何求?
正当他将要绝望时,机会从天而降,他的天师身份非但得以延长,还有更大的舞台等待着他去发挥,这真是喜从天降,想不高兴都难。
这一高兴,他又给李茂加封了几项尊号,把他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大截,然后他宣布自己将南下传教,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江南百姓。
大和二年秋,天师教掌教天师鹿裁率左右护法,十三随身,十三主持,三十三备身,三百三十三神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