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田萁把琢磨了一晚的书信交给秦墨,请他派人送给梁国夫人田氏。她在山南社的亲信黄任中已死,党羽遭到清洗,死对头张久武重掌大权,根本不买她的账,她已经没有渠道把这封信安全送到魏州。
她相信这件事跟老夫人脱不了干系,她也相信老夫人和她一样都不愿意看到田氏的权柄落到一个家奴手里,她还坚信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不愿意看到这些。
她有信心说服老夫人提防蒋士则,但能不能趁蒋士则羽翼未丰除掉他却没有半点把握,她跟蒋士则缠斗不止一年两年,始终未能将其打垮。
这个人虽极度可恶,却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
秦墨拿了信,当着她的面把信交给去魏州的信使,和她一起目送着信使出了贝州城。
昨晚下半夜,青墨趁田萁睡着闯进他卧房,劝他不要为田萁送这封信,好让魏州将来能继续内讧去。但秦墨以为自己若欺骗了田萁,以她的精明早晚是会被察觉的。以她和李茂的暧昧关系受宠是迟早的;以她的强势、精干和李茂对女人的态度,被重用也是可以预见的。等她将来大权在握再来翻这旧案,自己岂非要吃不了兜着走?
待信使的背影消失,秦墨再劝田萁:“史宪诚这个人野心很大,我觉得信不过,还是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建议你们去幽州,这绝不是什么趁人之危,毕竟河北的事还要在河北解决,河中府距离太远,长安更远,远水难解近渴。”
田牟的那份“供状”田萁已经看了,她深知此物的厉害,史宪诚还能不能靠得住,她现在是一点底也没有。
青墨横了秦墨一眼,说道:“幽州有什么好,巴巴的叫我们去,不安好心!我们去河中府,去长安,去洛阳,就是不去你们幽州。”
田萁却没有搭腔,魏博眼看是呆不下去了,长兄田布刚升了河中节度使,论理应该去投靠他,站住脚跟,再从长计议,但秦墨刚才的一句话打动了她:河北的事还是在河北解决,河中府离得太远,想报这仇得等到猴年马月。
田萁打了个手势,问青墨:“夫人什么时候到?”
青墨道:“小史将军说向晚就到,五郎还没有消息,没消息我想就是好消息,他们应该没拿住他,可能只是走散了,他是个顶机灵的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小史将军说,他说他愿意护送我们去幽州。”
田萁苦笑:“这一回,我们真成了丧家之犬吗。”
青墨抱着她,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有我呢,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都陪着你,保护你。”
秦墨很响亮地吸了口凉气,捂着腮帮说自己牙疼。
青墨变了副脸色,像个斗士似的对秦墨说:“我们去幽州,不是去避难,不是去乞讨,我们不会委曲求全要求别人为我们做什么,你收起你的菩萨心肠和险恶用心,为国公洗刷冤屈,报仇雪恨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许你们插手干涉。你听明白了没有?”
秦墨谦卑地说:“听明白了,我代茂哥欢迎诸位到幽州来暂住。”
青墨提醒道:“我们走了,婉儿姑娘怎么办,可别落在他们手里。”
田萁道:“若连她都忘了,秦总管也就是个俗人了。”
秦墨道:“二位放心,我已派人把她接了出来,向晚跟夫人一起到贝州。”
贝州南门外,落日余晖中,一支风尘仆仆的商队由南而来,一支骑兵迎出城去,绕着商队转了一圈,就转变成商队的护卫,很显然这支商队来头不小。
商队中央的一辆马车上,田兴妻朱夫人正和朱婉儿手拉着手聊些家常话。
丈夫被人谋害,两个儿子一个做了阶下囚,一个下落不明,朱夫人早已是心力交瘁,这一路上若无朱婉儿的百般开导,真不知怎么挺过来。
为了掩饰身份,这一路上二人以姑侄相称,倒也贴切:两人都姓朱,年龄相差近二十岁。患难见真情,一路行来,朱夫人喜欢上了朱婉儿,到了贝州城后索性认了朱婉儿做干侄女。
众人有些哭笑不得:有人认干女儿的,有人认干儿子的,哪有认干侄女的呢。不过老夫人喜欢,朱婉儿愿意,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朱夫人在田兴被害后,得忠心卫士的保护逃出魏州城,她的泪早已哭干,也知道哭是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见了女儿田萁还是忍不住干嚎了一场。
然后她拉着田萁的手说:“史家二郎是个忠义的孩子,史家大郎却是个靠不住的,他十四岁那年诱奸了他表兄的侍妾,为了掩人耳目,竟把人推进井里淹死。依我看贝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去河中府寻你兄长,请他上奏朝廷为你父亲平冤昭雪。”
田萁道:“魏州局势已定,朝廷不会因为父亲的事而妄动干戈,衮衮诸公,只会姑息养奸。父亲的仇要报只能在河北报,史家大郎我也信不过,我欲去幽州,托庇于李少保门下,借他的兵将来为父亲报仇雪恨。”
朱夫人张着嘴半晌发不出声音,良久,抱住了女儿,哽噎着说:“傻孩子,我不要你委屈自己。”
田萁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