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节度使府里张弘靖问侍妾红珠:“你的头面一天一换,你哪来的钱?”
红珠年方二八,京城内教坊司出身,蜂腰妙臀,妖娆迷人,张弘靖出身世家,见过的女子何止千千万万,二十郎当岁便放言阅尽天下美色,对任何女人都能发乎情止乎礼,却独独迷恋红珠的单纯和美艳,每每顺着她的心意而无法自拔。
红珠一天换一套首饰,件件价值千金,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张家是世家的底子,钱是不缺的,但这么个花法,便是张弘靖这个从来耻于谈钱的人也觉得过了,太奢侈了,有些不像话。
红珠又开始撒娇卖痴,这是她对付张弘靖的杀手锏,天大的事经她这么一混缠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弘靖叹了口气,不再追问,答案他是清楚的,韦雍和张宗厚两个私下拨给她的脂粉钱。
刘鸿献幽州出家,临走前做了妥善的安排,他是诚心要把幽州献给朝廷的。张弘靖接管幽州并没费什么事,朝廷为了笼络幽州将士,从内库拿出一百万贯让他这个新任节度使施舍一场大恩惠给卢龙、雄武两军将士。
钱在张弘靖眼里从来只是个数目字,他大笔一挥,这一百万贯,就从账面上拨付给了两军卫士。将士闻言,欢呼雀跃,齐赞张相公能通天,有本事。
问题就此产生,节度判官韦雍和度支判官张宗厚拿着账本找到他,告诉他,节度使府内库空虚,账面上只剩一百三贯钱,实际只余八十二贯,几百口子人要吃喝,这点钱三天都难应付,韦雍要求从朝廷的赏军款中截留三十万贯,留在帅府内库,待将各处亏空查清楚,填平了,再做计较。多退少补,内外一碗水端平。
节度使府的幕僚和书吏多是张弘靖从河东带过来的,除了吃公料的公幕,还有许多吃私料的私幕,这些人大都追随了他十几二十年,自己家资豪富,不用为钱操心,可是很多幕僚和书吏就指着这点俸禄吃饭,自己怎能亏待他们。
张弘靖问张宗厚:“内库空虚至此,外库怎么样,若有富余,先从外库挪一点,待缓过劲来,再还回去嘛。”张宗厚道:“幽州两军常年对契丹、山奚用兵,地方两税稀少,早已入不敷出,内库没钱,外库也空空如也,如之奈何。(
韦雍道:“眼看将入秋,等秋税下来,外面的不敢说,内库的亏空总能填平。燕地民风强悍,士卒多不成家,有了钱就赌,就嫖,就糟花,领的俸料、赏赐几天就挥霍了,然后就借贷,闹的个个一屁股债。相公若一下子把赏军款拨下去,过不了中秋就没了,北地寒冬漫长如何熬的过去,倒不如先截留一块,等到秋后再拨下去,这也是为他们好嘛。”
这个理由,张弘靖认为还算妥当,便点了头,让张宗厚先去,独留韦雍下棋,又闲聊了两句,这才对韦雍说:“后宅的用度太费了,燕地贫寒,不当如此奢靡。”
韦雍道:“燕地苦寒,夫人、如夫人追随大帅在此,吃了不少苦,将士们心里都不大落忍,一点小心意,都是发自肺腑的,请大帅不必介意。”
张弘靖笑了笑道:“我一生没为钱犯过愁,甚至不愿沾那东西,但我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府中许多人一个月才拿二十贯钱,养一个军士一年仅二十贯,她一副头面就几百贯上千贯,太过了,我们初来燕地,还是警醒点好。你说呢。”
韦雍连忙谢罪,张弘靖压了压手,又对韦雍说:“百万赏军款只能应一时之急,节流之外还得开源,辽东李茂华是我的旧交,跟你也熟悉,他的几个盐场都捏在自己手里,每年获利丰厚,你辛苦一趟去下辽州,商量一下,能借点就借点,借不来钱弄点那个过来我们卖卖,也能补贴一下亏空嘛。”
韦雍笑道:“凭相公的面子,李少保必鼎力相助。”
李茂闻听韦雍要来,亲自赶到山海关相见,韦雍是作为一颗闲子落在张弘靖身边的,这颗闲子本为龙骧军所有,却因闲的太久而被人忘记。
韦雍是主动找到陈慕阳,要求改换门庭的,那时他进京办差,被龙骧营秘密拘押。林英在查阅李茂留下的绝密旧档时发现了韦雍这个名字,认为可以拉过来利用,便命龙骧营把人“请”了过来,林英要韦雍帮着他的龙骧营在幽州做件大买卖,事成之后,调他回京做高官,或就地扶起来,做幽州的节度使。
林英的手笔很大,但韦雍认为不靠谱,幽州的事若那么好办,哪来几十年的割据?林英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满口胡话。但若拒绝林英,自己绝无好下场,自己能出人头地,完全是张弘靖的提携,龙骧营别的本事不敢说,造谣离间的本事却绝不含糊,何况自己的底子本来就不干净。
何去何从,韦雍在长安的平康里想了三天,这才叩开了陈慕阳家的黑漆门。
早在长安,韦雍就提出要面见李茂,他自视甚高,自不愿屈居于陈慕阳的名下,要想在改换门庭后不被埋没,就得见着真神,拜对神才能一飞冲天嘛。
盐铁,在大唐是国家专卖,即便是淄青、魏博等镇也是偷偷摸摸地贩卖,而不敢摆在明面上以授人以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