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战斗到黄昏时分,安东军首先退出战场,新罗军此刻也疲惫至极,但为了面子,拼尽全力追击。
新罗两位统帅率亲兵一马当先,不料却中了安东军设下的埋伏,马失前蹄,摔的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撤军途中,宋梦龙找了个借口阵斩了受命监军的两名王宫抚慰使,抚慰使是新罗王仿照大唐监军制度而设,名为抚慰实际就是监军。
宋梦龙、李红水早对二人不满,却一直隐忍着,此番遭遇大败,且败的如此狼狈,号称新罗精锐的两部人马被一群临时组织起来的奴工击败击溃,二人恐抚慰使借机发难,故而先下手为强,借兵败混乱之际杀了两位抚慰使,对外宣称二人不幸阵亡。
主帅陷阵,自是军中大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走这一遭,平心而论,新罗军在这场混战中并没有吃亏,甚至还可以说占了点小便宜,只是因为众人的期望太高,才产生了挫败感。这种情况下,身为事外人,抚慰使当然不允许主帅亲自冒险了。
他们不仅担负着监视主帅的职责,也有义务保护军中主帅,若主帅在战场有所闪失,他们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王宫抚慰使和大唐的同行们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一套庞大的监军系统做依仗,甚至掌握着实力不菲的军事力量。
新罗人抚慰使拥有自己的卫队,成员由国王禁军充当,身份特殊,待遇优厚,升迁便捷,在军中耀武扬威,嚣张跋扈,很不得人心。
许多士卒和中下级军官甚至部分中高级军官都吃过他们的苦头,眼见他们的头领倒了,憋在心底的那股恶气总算有机会出了,一个个大马金刀,乱砍乱杀,有仇报仇,有冤报怨。倒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恶气一去,斗志昂扬。宋梦龙和李红水的反攻很快开始。
在新罗人爆发出的强烈斗志面前,常木仓明智地选择了退缩。
退缩不是懦弱,而是斗争的另一种形式,凭借着地利优势和完备、成型的防御体系,安东军很快遏制住了新罗人的疯狂反扑。
战事陷入僵持状态,到一轮明月升起于东天时,双方脱离接触。
新罗人后退五里扎住阵脚,后退的过程中,唐军没有趁乱追击。常木仓明白,他的士卒士气已失,此刻强行追击,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阵斩两名抚慰使不能说没有冲动成分在里面,事后想想,宋梦龙、李红水都觉得有些后怕,金重熙是个猜忌心很强的人,这样公然杀了他的使者,虽说有话搪塞,到底能不能说的清,却是谁也不敢打包票。
何去何从?
宋梦龙、李红水在营中苦苦思索。
夜深人静时,常木仓巡营归来,心头笼罩着浓重的黑云,此战虽然打掉了新罗人的嚣张气焰,但后续的情况并不理想。临时拼凑起来的新军,凭着一口气,用一次可以,打持久战却不行,他们的士气随着战事的挫折已经消耗殆尽,战前的种种美好许诺被残酷的战争击碎后,又拿什么来继续忽悠?
常木仓正陷入沉思中,忽传高州刘掌柜到,刘掌柜是李茂特使的代号,只有常木仓等少数人知道。来者是一个精悍的年轻人,常木仓望之大喜:“石将军,是你。”
来人全礼参拜,道:“石雄奉命听候调遣。”
石雄现任第三师副统领,是李茂的心腹爱将,他来此处,怎让常木仓不喜。
石雄告诉常木仓,李茂已经派捆奴军前来增援,要他固守待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出击。常木仓苦笑道:“今日打了一整天,精疲力竭,想主动出击也不能。东州方面压力很大,援军在外面扎营,虚张声势即可,无须到龟甲山来。”
石雄道:“大帅也是这个意思,此外,我们得到消息,宋梦龙、李红水今日在阵前斩杀了王宫抚慰使,军中纷纷效仿,杀了至少四十名支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消息是内保处报给李茂的,常木仓虽为内保处首领,却因不在东州,反而没得到消息。
常木仓闻言大喜:“好,这是个好机会,要抓住机会好好做篇文章,瓦解来敌人心。”石雄道:“已经开始动作,时间在我,请务必坚持住。”
常木仓当即召集主要将领,当众宣布了这一好消息,许多人却没有听出这条消息好在何处,不过经此一战,常木仓的威望空前提高,他们信赖常木仓,也知道石雄是李茂的心腹亲信,有他在此足可证明李茂不会放弃龟甲山,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雾霾顿时一扫而空。
李茂的确决定拿宋梦龙、李红水阵斩王宫抚慰使一事做篇文章,但如何破题却颇费了一番思量。常木仓的内保处已经基本完成了对辽东的监控,但右厢对外的力量却还很薄弱,有限的力量主要放在契丹、室韦和营州身上,其次是幽州和淄青,对渤海和新罗知之甚少,尤其是新罗,右厢所掌握的情报甚至还不如李茂这个前淄青押藩判官掌握的多,而实际上李茂掌握的很多情报都已经陈旧过时了。
对新罗内部情况一知半解,怎么做好这篇大文章,右厢方面还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