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王俭,李茂抄近路回到胡家老店,这家客栈位置在莫可渡城西南角,临大街而建,前后共有三进,临街建有一栋两层楼房,装饰豪华,薛戎夫妇下榻的正是临街的这栋楼。
此刻文三儿正领着二十几个无赖手持铁叉、木耙、锄头、铁锹、棍堵着客栈正门叫骂。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将一条大街堵的水泄不通,后来者无处立足就爬上了树,骑上了墙,蹲在了房顶。
不拿武器,全用农具,这正是文三儿的奸狡之处——手中拿着农具,身上穿着下地做活的衣裳,给人的印象是他们本是一群朴实的农民,因为兄弟受了欺负,大伙这才临时凑过来帮忙,无预谋无准备,是个地地道道的受害者。
反观守卫在客栈正门前的那八条大汉,明明是薛家雇请的憨实农民,却因统一着装,手持一色的棍棒,看着倒像是歹人带的打手。而正代表“李茂”跟无赖们叫骂的小厮青墨,也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恶行,活脱脱一副狗仗人势的小人模样。
“这可真是黑白颠倒。”
李茂苦笑了一声,分开人群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借光,借光,热汤,热汤。”这主意虽然很损,效果却很挺灵,一听说有热水来,围观的百姓顿时像被飓风犁开的水面,分作两边让出大道。
胡家老店的掌柜胡二瞅见李茂回来,大喜,溜着墙根一路小跑迎过来,张开双臂将李茂堵在一棵刺槐树下,冲着李茂打躬作揖,压低了嗓音说道:“孽障,孽障,瞧你家兄长也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怎这等不检点?如今黏上了这太岁,如何是个了?我劝你还是破财消灾,拿出几贯钱打发了他们吧。”
李茂冷笑道:“掌柜这话真是非不分,人家夫妻滚床谁请他来观摩了?我们没追究他偷窥之罪,他反倒来讹我的钱,真瞎了他的狗眼!”胡二道:“你,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好赖话听不懂吗,我这是为了你好,那阎王是你能招惹的起的吗?这些年他坏了多少人的性命?”
这话说的倒也实在,李茂缓了口气,说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厮在莫可渡为害多年,你们家大业大得罪不起他,我明白。可我却不怕他,我今有一计治他,求掌柜帮个小忙。”从薛戎夫妇的气度来看,胡二料定有些来头,文三儿横行莫可渡,搅的商旅不安,他早恨之入骨。只是文三儿又郑副将做靠山,他奈何不得。
听了李茂这番话,他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已经有了计较,暗助李茂跟文三儿斗上一斗,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他左右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你有什么办法,要我怎么帮?”听了李茂的计策,胡二略一思忖,将牙一咬:“成!包在我身上。”
李茂又招手唤过青墨,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打发青墨跟着胡二一起进了客栈。
泼皮乐贵斜躺在凉床上,在数百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呲牙咧嘴,哼哼唧唧,尽心尽力扮演者一个受害者的角色。
他身后站着文三儿和他的三十几个弟兄,人人手里都有家伙,气势雄壮,论理有这么多人给他撑腰,他本当无所畏惧,却不知怎么的,乐贵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条面庞白净的壮汉,忽地排众而出,手提横刀,冲他而来,乐贵下意识地往后退退缩,背上却多了一只厚实的手。
“沉住气,别怕。”
有文三儿撑腰,乐贵心里稍安,腰杆一时挺的笔直。
那大汉大步行来,指着乐贵的鼻子破口大骂:“爷就是李茂,你也不打听打听,在怀州地方谁敢跟爷耍横!你他妈的半夜三更闲的掉蛋爬墙来偷窥你老子跟你娘干事,不孝的野杂种,摔死也是活该,竟还敢满嘴喷粪羞辱爷,你他娘的知道‘死’字怎么写吗,不知道老子教你写!”李茂猛地朝竹凉床踹了一脚,又骂:“你再他妈的在这唧唧歪歪装死,信不信爷我一刀劈了你!”
一口气骂完,李茂脸上像着了火,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自小到大说过的所有脏话加在一起也没今天这么多,而所吐言语之恶毒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是出自自己的嘴。
他那一脚差点没把凉床踹翻,乐贵见李茂如此猛恶,吓得脸色煞白,双手抓着床沿一动不敢动,莫说回嘴对骂就是连喊救命的勇气都没了。
众无赖见李茂凶狠的像头发怒的豹子,一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在客栈门口叫骂这么久,“李茂”一直躲着没露头,让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李茂就是个软蛋,软蛋骤然变成了狠人,变化太快,让他们难以适应,心里转不过弯来。
面对暴怒中的李茂,二十个人中倒有十来个心先怯了。
文三儿在胡家老店外叫骂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刚退下去喝水晶粥润嗓子,却不料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狠货,骂人比自己还狠。文三儿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没理由因为对方发几句狠就撤的。他强作镇定,慢悠悠地喝完碗里的粥,抹抹嘴,站了起来。
他个子不高,黝黑精瘦,看着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却恶如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