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城还是那个峰城。三面环山,白天人来车往,道旁杨树高大笔挺;夜晚人迹寥落,路灯昏黄。峰城的夏天还是一样的夏天。热的直接坦然,没有阴郁见不得人的闷;几周便有一次滂沱大雨造访,给人措手不及的些许凉爽之夜。
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程禾蹲在电视机前呆呆地等着今年高考分数线的公布。
她想起高考那些天,卫子遥比她爸妈还紧张,成天带着章天神经兮兮地给程禾送各种补品和甜点,要她好好补脑。各路老师也语重心长、无比期待地叮咛:“高三一整年你成绩都很稳,高考一定要保持,冲重本是没问题的,甚至北清也极有可能,你有这实力。”程吉和爸妈虽说态度稍稍淡定一些,但紧张和期待也是掩饰不住的:“小禾好好考不要想太多,爸爸妈妈相信你。”
他们什么都说,什么都叮嘱,可独独不提半年前送别了的那个人。程禾便也不提,章辽走后她也已习惯了自己去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身边人的小心翼翼。
“姐姐姐姐——”程吉冲过来玩儿命地拍了下程禾脑袋,提醒她看电视,省教育厅已开始公布一本分数线,程禾默默拿出笔记了,和之前两年差不多水平的分数线,如果程禾发挥正常,按照她数次模拟时的水平,考上北京数一数二的文科院校不是大问题。
程吉笑道:“姐,我怎么觉得你清北有谱儿啊!”程爸程妈也在一旁显然松了口气。
程禾却没表现出太轻松的表情,她又默默地蹲到电脑前,等着查成绩。程吉也跟着蹲在她身边,两个人默默刷着网页,盯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三点半了。”程吉忍不住提醒道。程禾看了看表,深吸一口气刷了下网页输入考号和密码,点下查询。
分数跃然而出。
程禾静静地盯着看,一旁的程吉却毫无防备一声惊呼。
紧接着,程禾爸妈就看到程禾平静地转过脸望向自己,语调毫无起伏地报出了自己的分数。那是个刚刚高出一本线十几分的分数,与程禾平时的成绩相比、与大家期待的相比,可以说是个完全考砸了的分数。
程禾静静地看着爸妈的表情——极度失望,却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而不得不极力遮掩。程禾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许久,程爸才淡淡开口道:“哭什么,又不是落榜,还是可以念一本的。”
程禾趴在床上,擦了擦眼泪,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手指停在某个号码上。
考砸了这件事她确实觉得难过,可更让她难过的是忽然发现除了家人,再没有谁能让自己会毫无保留地倾诉,说自己觉得自己很失败,说自己很没出息只想哭,说自己并没有勇气再战一年拼清北……因为,章辽走了,并且他离开峰城之后和除了父母之外的任何人,包括章天都没有联络。
程禾踌躇好久,还是点了通话键。那是章辽一直用的号码,程禾其实心知章辽还在用的可能基本没有,但还是终于忍不住拨了出去。这一刻,她不再去想林湘淮因为谁而死,不再想谁无辜谁有罪,她只是想听听章辽的声音。
到头来先忍不住的人还是自己。
然而电话嘟嘟几声之后,程禾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茫然地举着手机出神半天,才回神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细细的戒指,忽然程禾莫名其妙地褪下戒指细细翻看着。看着看着就抽噎起来——她刚刚才发现戒指的内圈上被章辽刻了一行几乎微不可见的字:My heart, My soul.
我的心脏,我的灵魂。我的心脏埋入厚土,我的灵魂沉入深渊,一切沉沦没落都不过博所爱之人如花笑靥。
峰城大学是峰城为数不多的三四所高校中最好的本科高校,发挥失常的程禾毫无意外地选择了这里。
峰城大学坐落在峰城东南,周围是杂乱的城中村,来送程禾报道的卫子遥和章天一副壕气冲天模样,章天以无比怜悯的眼神望向程禾道:“禾子,以后从村儿里进城就跟哥说声儿,哥来接你。”
程禾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至于么,学校周围再荒芜也不至于坐不到车吧。结果白眼儿还没翻完,就发现还真是这样儿——那破公交半小时一班,还挤的像罐头;打的?更甭想,出租车哪儿跑这儿啊,全是周围村民的黑的,跑一百米就敢要几十一百的,的哥儿还都左青龙右白虎的模样,谁敢坐?
卫子遥哈哈笑程禾:“没准儿你还能混个村花当当!”
程禾受不了地撵他俩走,一晃神的功夫就在商学院注册处的队伍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利利落落的圆寸,大长腿,帅的一脸正气,右眼角儿有道疤,不是周脉是谁。程禾一激动冲过去招呼道:“周脉?你也商学院?”
周脉转过头看了看,眯起眼睛似乎想了会才确认眼前人姓甚名谁,他的态度却让程禾有点懵,周脉见到程禾全然没有之前那样和善热络,他只是点点头道:“程禾。”
他叫程禾名字的语气,让程禾不仅打了个哆嗦,程禾笑容僵在脸上,她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