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程吉像得不到玩具而发怒的小孩，幼稚而愤怒地钳着路知译的双手，“你说结束就可以结束？路知译你搞清楚！我说的才算！”
路知译张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程吉又一次恼羞成怒道：“你只配躺在我身下！”
路知译淡漠地望着程吉，桃花似的双眸里却丝毫没有映出程吉的身影，他似乎沉溺在无尽的深海中，海底微光闪烁，却无法呼吸，他徘徊于这微妙的希望与绝望中——窒息。
程禾在卫子遥家门口出乎意外地看到了自高考结束后就跟隐身了般久未出现的倪冶。他倚着墙，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便看到程禾，随意地笑了笑。
“你……”程禾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讪讪笑，“怎么不进去？”
倪冶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难言之隐，却并未解释：“嗯，还没敲门呢。”
“那，一起进去吧……”两人不约而同道。倪冶见状微微笑了。程禾悄悄瞥了他两眼，看到他脖颈上的太阳纹身，图案还是之前见过的图案，可人却总觉得哪里改变了。最初自己见过的倪冶，是像正午的太阳，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拒绝的炽热与意气风发，而后来的、现在眼前的倪冶身上，早没了那种吸引人飞蛾扑火的热度。
程禾忽然明白了恍若隔世这样词汇存在的意义，用来描述此时的心情简直不能更合适。
程禾抬手敲敲门，很快卫子遥妈妈应声来开门。卫子遥妈妈见到程禾与倪冶，脸上便显现出既小心翼翼又欣喜的表情道：“你们来看遥遥……真是太好了。”
倪冶看了一眼正在与卫子遥妈妈寒暄的程禾，神情复杂。程禾语毕，也想到什么似地看了眼倪冶，她心想，卫妈妈因为并不清楚倪冶才是最根本上影响卫子遥经历那些不堪之事的人，所以此刻才能欣慰他的到来，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遥遥在卧室。”卫子遥妈妈提醒道。程禾与倪冶走了进去。
卫子遥正躺在床上，她枕着双臂，什么也没有做，双眼漫无目的地扫视天花板。听到程禾等人走来的声音，她也只是转了转头，淡漠地看了一眼，一字未说。
“遥遥。”程禾正在思索如何开口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倪冶却先开了口。
卫子遥收回视线，转向倪冶，直勾勾地盯着他。倪冶也不再做声，三个人都沉默了。半晌，还是卫子遥打破沉默，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销声匿迹了呢。”
倪冶皱皱眉，没说话。程禾想调节下气氛，就说道：“遥遥，你休息这些天好点儿了吧？”卫子遥对程禾倒是还够客气：“精神多了。”和对倪冶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转而又对倪冶道，语气中充满冷嘲热讽：“你根本没必要来看我啊，我们有半点儿关系么。”
“卫子遥！”倪冶脸上挂不住，急道，“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卫子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程禾不明就里，想出去避避嫌，却也被卫子遥留下：“没什么你听不得的，禾子。”
倪冶微微一楞，也只得说道：“没事儿……”
“遥遥，我……”倪冶黯然说道，“我并不是真的不想去……救你。只是那天刚好章天他，他告诉我你们……我觉得……”倪冶话说得磕磕巴巴含混不清，程禾缩在旁边努力地试图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卫子遥冷冷笑，一句话给程禾讲了个明白：“倪冶你觉得你的解释理直气壮？无非你因为我为了帮你还钱和章天上了床觉得我恶心，所以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给你发短信求你救我去你装作没看到！”
程禾默默地注视着倪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倪冶无视卫子遥的付出，无视她的求救的借口确实找的不够漂亮。卫子遥用无比嫌弃和嘲笑的目光瞥着倪冶，冷笑道：“滚。”
倪冶紧紧皱着眉，也收起了他那番要弥补卫子遥的话，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程禾还沉浸在讶异中，就看到卫子遥翻身将脸捂在枕头中无声哭了起来。她悄悄退出屋子，跟卫子遥爸妈道了别，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程禾一个人默默往家走去，车辆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车灯延伸向远处黑黢黢的毓秀山影，整座峰城像是沉没在浩瀚深海的亚特兰蒂斯。她从没感到峰城像现在这样陌生过——原来一个人时的心绪竟是这样难以言说，连城市都变得孤单无依。
程禾想了想拨了章辽的电话，那端却传来无应答的提示音。而后她想到章辽说过是去开解路知译，便拨了过去，接通倒是接通了，路知译却口无遮拦捅了篓子：“啊？辽哥，没来我这儿啊。”——他全然忘记了章辽与他“串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