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深处,第五座山峰的尽头,簇拥着十来个少年,偃师都与淮山赫然身在其中。
在他们身前不远处,便是通往第六座山峰的浮桥栈道。而在浮桥栈道前的石台下,宋剑平连同三个剑宗内传弟子凛然而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时距离八仙阵生发大变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须弥山中绝大多数向道少年,或因为恐惧,或因为怯弱,都已经沿原路回到了云帆之上,不日便会被遣送回九黎城。
这十来个少年,俱是不愿放弃之人。特别是偃师都和淮山,在得知南门宴已经先行进入第六座山峰的消息后,于惊怒中更为坚决。宋剑平等人不好强加干涉,只能守住通往第六座山峰的路口,静等指示。
临渊七十二圣峰的山门,巍峨耸峙,雄冠古今,由于宋时行、付清秋、鬼宗越、明山河四大宗主相继离去,几个与山鬼对峙的内传弟子也都悄然隐退,眼下只余有剑宗宗主顾苍山一人。
入夜之后,暖风渐凉,纵使顾苍山修为惊天,在雄壮无比的山门下,勒衣束身的夜风中,也显得有些单薄,有些乏力。
整整半个时辰,顾苍山的脚步未曾移动,但元神却是早已游遍整个八仙阵,对于阵法的变异极其个中威力,俱都窥探得一清二楚,更在无形之中与钟离秀心神相通,对她劝诫再三。
然而,钟离秀却是恍惚未觉,沉默而又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劝诫,一心要凭自己的实力,登上临渊七十二圣峰,踏入天道之门。
钟离秀如此执拗要强,顾苍山很是无奈。务灵子等五人以命相搏,改变了八仙阵,致使最后三关威力剧增。这对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若是他亲身入阵,轻而易举便能破阵而出。
不过,若是他当真入阵,甚而是让钟离秀察觉到他从旁出手相助,留下话柄以供他人日后诟病还在其次,若是由此坏了钟离秀的道心,则实在得不偿失,他也不好向钦点钟离秀为传人的大宗主交代。
顾苍山自己不能入阵,自然也不能让宋剑平等内传弟子明目张胆地从旁相助,唯一的办法就是借与钟离秀一同参加选拔的向道少年之手,将她从凶险法阵之中安全带离出来。
众向道少年,十之**都已放弃,已经身在法阵之中的刑天、南门宴和莫尘衣,不可借用,犹在第五座山峰尽头等候的一般少年,又不可轻信。
顾苍山的元神游曳在须弥山的第五座山峰尽头,默默审视着青雉的面容上挂着坚定决绝之色的向道少年们,沉吟难绝,一时间不知道用哪个才好。不经意间,神念落在偃师都与淮山身上,猛地想起他们是偃凌天的人,心底暗自安定,总算找到了可用之人。
顾苍山打定主意,元神回转,不一会儿,须弥山深处的宋剑平便收到剑符传信,让开大道,簇拥在第五座山峰尽头的十来个少年,鱼贯奔上浮桥栈道,往第六座山峰大步而去。
偃师都和淮山既不在最前也不在最后,心怀期待地踏上第六座山峰的刹那,恍惚间心神颤栗,眼前浮现出一条繁复曲折的路径,脑海中同时响起顾苍山平淡中饱含威严的声音:“沿着这条路,将钟离秀带出来,事成后入我剑宗道门。”
……
……
须弥山的第六座山峰,漫无边际的荆棘林中,南门宴左手执剑,右手牵着莫尘衣,当先开路,逢荆便斩,虽然一时性命无虞,但是收效甚微,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前行不过百十来丈。
钟离秀和刑天后来居上,已然越过南门宴十余丈,只不过虽然二人修为较南门宴要高,但是苦于没有趁手的利器,一路上掰扯趋避,手臂与腿脚之间已经添了好几道血肉模糊的伤痕。
不一时,相隔不远的四人又艰难前行了十来丈,虽然彼此间谁也没有跟谁说话,但是行动上已经达成一定的默契,南门宴牵着莫尘衣又已走到了最前方,以手中二尺短剑开道,钟离秀和刑天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彼此腹背相顾,再无一人负伤。
南门宴、钟离秀、刑天和莫尘衣四人,都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其中南门宴九岁前的记忆尽失不说,其他三人也都以修为见长,识见特别是于阵法天道一途的见识,并不深厚丰富,面对眼前的幻阵“扶醉林”,只能拼尽一股执念,直道向南。
好在四人俱都心志坚定,不像后面有些少年,一进“扶醉林”就像饮酒三千的醉汉似的,头晕脑胀,东倒西歪,压根就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没前行几步,不是不幸丧命,成了荆棘林彰显杀戮的勋章,就是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相对于其他人的狼狈和艰难而言,得到顾苍山指点的偃师都及淮山,却是无比的轻松自在,两人一左一右,各执一柄华光流彩的宝剑,昂首阔步而行,往往脚步未曾踏落,或者手中长剑未曾斩下,繁茂狰狞的荆棘丛便已自行分开,将顾苍山所指点的那条坦途给让了出来。
时光悠悠,月影横斜,在向道的路上,南门宴、刑天、钟离秀和莫尘衣四人在生与死之间穿行,偃师都和淮山却好似闲庭信步,不期然的,剑锋斩去一片飞舞狂扬的荆棘,两相遭遇。
偃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