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山深林密,石道崎岖难行,南门宴背负着莫尘衣,堪堪入山不过百丈有余,便觉双腿如灌铅汞,沉重无极。
在他身前,不管是那孤傲健壮的少年,亦或者是九黎王族的公主钟离秀,都早已远去不见。乃至于偃师都及淮山等人,也都后来居上,留给他一道道悠然潇洒的背影。
风,从夹道两旁的密林中对穿而过,拂去尘灰与落叶。繁密如幕的树荫下,露出一层浅浅的苔衣,在那淡薄得近乎破碎的青绿中,裹挟着一抹浓浓的石色青灰。
松生石上,本是南疆之地大黄山的一大盛景。然而,在这南疆边陲的须弥山中,夹道两旁的青石之上,生长得繁茂参天的并不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青松,而是一株株娇柔妩媚的木棉。
南门宴缓慢而又坚定地迈动着脚步,双眼在振衣的清风中微微眯缝起来,于夹道两旁极不寻常的风景,心底略生一丝迷惑的恍然,临渊七十二圣峰确实不凡。
暮色渐沉,风声渐大,不期然又有如雾的轻雨飘落,南门宴清净明亮的双眸穿透雨幕,落定在空落落漫无尽头的山道远处,不觉间心生恍惚,仿佛乘坐云帆南行千万里,也未能摆脱九黎城的那一场悠来忽去的朝雨。
夜,在清风细雨中,显得格外的寂静。南门宴脚下的道路,在风雨的压迫中,也显得更为狭窄和崎岖,他那坚定前行的脚步不由得越发缓慢下来。一步一步,脚板无声叩击滑溺的青石,沉寂中,渐渐透发出一分浓浓的倔强孤独的意味来。
……
……
临渊七十二圣峰,雾须山上,繁密的松林深处,有一座古老近乎倾颓的殿堂。
殿堂深处,伫立着一座高达十丈的透明石台,台面平整如镜,宽逾八丈有三。石台之中,峰峦纵横,风雨如夜,正是八百里须弥山的全副盛景。
殿堂四壁之上,松脂的灯火燃烧得很旺,强烈的火光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却一分一毫也照不进那座透明的石台。
石台前围坐着五个人,有男有女,年纪大约都与宋剑平相仿,二十三四左右。
临渊七十二圣峰身为天下两大显圣道门之一,不光有深厚无比的历史底蕴,绵延传承也极为严苛。
不过,或许是已然习惯了五年一次的择徒大选的诸多事宜,又或许是早已习惯了向道者众入道者寡的实情,此时五个人中有四个都显得有些慵懒,十分随意地相互打趣聊天,偶尔才往透明石台中观摩一眼须弥山深处的光景。
余下的第五人浓眉大眼,很是憨厚,也很是专注,双眸精芒暗藏,昭示着他与其他四人一样,都已是道行深厚的修仙之人。
这五个人便是临渊七十二圣峰剑、器、丹、符、阵五宗各门前来负责考察观摩众向道少年的人,一方面是对整个择徒大选的过程起到一个见证和监督的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各门暗自甄选中意弟子的过程。
临渊七十二圣峰身为天下两大显圣道门之一,类似这种挑选入门弟子的事情,除却出现诸如钟离秀那样特殊的人,否则各宗门之主是没有兴趣和时间过问的,一般情况下,便是这般各个宗门派一名内传弟子前来应付一下罢了。
静谧的夜中,八百里须弥山深处,连同南门宴这傍晚赶到的一批人在内,前前后后足有三百来个少年散落在前后各地,有的还在摸索前行,有的则在觅地休憩,大多都多少带着些兴奋或者疲惫,只有少有的几个类似钟离秀及那孤傲健壮少年的人仍然一派轻松写意。
照临台前,随意漫言轻语的四人渐渐的话题说尽,其中一个清秀的女子终于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憨厚男子看着照临台的目光有些太过专注,转眼顺着他的目光往台中望去。
在须弥山靠近山脚处的一段,有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好似正在暗中较劲一般,轻轻松松就将其余同行之人甩到了二十里开外,而且眼看就要追上昨日入山而尚未离去的少年们的脚步了。
清秀女子看到的正是孤傲健壮的少年及钟离秀,不觉暗自心惊,默默地观察了一阵,见二人脚步轻快丝毫不见凝滞散乱,心有所动,转眼看向一旁专注地盯着照临台的憨厚男子,含笑问道:“于师兄,你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吗?”
憨厚的男子名叫于进迟,是临渊七十二圣峰符宗一脉的内传弟子,世人修道,首重天灵之气,修为不到元神秘境,于心神妙用知之甚微,可偏偏神符一道最重神念。
在以强者为尊的普世原则之下,符宗一脉的年轻弟子始终得不到足够的补充,就是这临渊七十二圣峰五年一次的择徒盛典,他也是唯一一个第二次与会之人,另外四人都是其他各宗新晋弟子。
听到清秀女子脆嫩的声音,于进迟恍然惊醒,转眼看到清秀女子明净柔和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一抹轻淡的愕然之色从脸上浮掠而过。
清秀女子误以为于进迟没有听清她的问话,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遥遥指向孤傲健壮的少年以及钟离秀,说道:“于师兄不是在看他们么?他们是什么来历呢?”
于进迟听到那清秀女子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