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未央宫,月清歌和夜来才算看到了鬼市的真容,满目都是不见天日的昏暗,遍地都是古老的断壁残垣,偶尔有几座大部分得以保全的昔日汉宫,现在看起来也都是无比的沧桑荒凉。更遑论四周阴暗潮湿、阴森恐怖,就连偶尔走过的行人,都是似鬼影绰绰般倏忽飘走,令人着实毛骨悚然;再加上角落中隐隐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大黑天的木腿敲打在地砖上咯噔咯噔的声音,整个鬼市就像是夹在阴曹地府和人间中的缝隙一般,说不出得诡异骇人。
夜来好奇地四处打量着道:“这鬼市除了昏暗了点破败了点,其实也没有很吓人呀,这些残破的汉宫遗迹看起来反而很有别样的感觉呢。”
传使嘿嘿笑道:“作为一个如花少女,你的审美品味倒是很出格呀。其实鬼市本就不恐怖,很多事都是外人胡思乱想胡编乱造的。”
夜来想了想道:“对了,刚才司寇的脸上为什么罩了一层黑纱呢?难道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长相?”
传使故意在丑脸上作出一幅恐怖的表情,阴测测地吓唬道:“可不是么,司寇的脸可是从来不让别人看的,他的脸可是恐怖得很呐,少女们看了都会被吓哭的。”传使见夜来对自己露出不屑嫌恶的表情,连忙讨好地道:“好啦,就偷偷地告诉你。司寇的脸之所以不让人看,是因为他的面皮已经被仇家剥去啦,他的脸上肌肉狰狞的,吓死人了!”
夜来眉间一蹙道:“哎,司寇到底犯了什么事,他的仇家怎么这么狠心,居然剥他的面皮!”
传使耸耸肩道:“谁知道呢,反正我们都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惹上什么大对头都有可能,反正听说司寇的仇家死得是要多惨有多惨。他仇家满门都被他剥了皮,还被他洒了糖水在太阳下暴晒,也不知道最后是疼死的晒死的,还是被蚂蚁咬死的,总之很惨就是了。”
夜来心胆一片恶寒,也不敢去想象那个场景,急忙把头转开了。月清歌接着问道:“那你呢,你是犯了什么事才加入鬼市的?”
传使咧嘴怪笑道:“说出来吓死你,我是奸杀了我的亲姐姐后从家里逃出来的哟。怎么样,有没有很后悔答应保护我们这种人?”
夜来胃里不由一阵翻江倒海,脑中不由泛起逢劫苍老慈祥的面容,问道:“那逢劫作为你们的头目,只怕犯得是滔天的罪行吧,不然怎么镇得住你们这些大凶大恶之辈。”
传使反而面带骄傲地道:“那是,若不是罪行滔天、穷凶极恶,慈父怎么能镇得住鬼市这么大一个场子!若说犯了什么罪,我还真不太清楚……大黑天,你和慈父相识数十年,你肯定知道吧。”
大黑天一直像是若有所思一样没有做声,忽听传使问到自己头上,便桀桀地笑着,用沙哑苦涩的嗓音道:“逢劫小老儿也算不上大凶大恶吧,也就是勾结吐蕃灭了一座城,屠杀了几万人吧。他头上都是些叛国谋逆的罪名,你们这些奸杀长姐的、剥皮凌迟的罪行都及不上他一个零头。”
夜来一直听闻别人称呼逢劫为叛将,却没料到逢劫之前居然犯下这等罪行,看着大黑天涂满巫蛊彩色的诡异面容,似乎又没有说谎,不由震惊道:“真想不到啊,这样一个慈祥的老者居然曾经害死这么多人。”
大黑天不屑地道:“小姑娘知道什么,正所谓杀一人为贼寇,杀万人为豪杰,当年有多少人对逢劫小老儿顶礼膜拜的,就算至今在军中仍然传为神话,小老儿做这区区鬼市头目实在是大材小用。鬼市中各路牛鬼蛇神横行,本来是谁也不服谁,但见了逢劫的血牡丹令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老骨头们几乎都败光了,小一辈又尽是逢劫的义子,顺昌逆亡,可是风头无两啊。”
月清歌淡淡地瞥了大黑天一眼,似是欲言又止。大黑天感觉到月清歌古怪的目光,也回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夜来道:“你怀里这畜生挺有意思,什么来头?”
夜来道:“什么畜生,这是大火西流,可是昆仑山上的灵兽。”大火西流一直也都感受到大黑天对夜来的恶意,不由对大黑天恶狠狠地叫了两声。
大黑天嘿嘿一笑,在夜来脸上肆意打量了一圈道:“我看姑娘你眼睛奇怪得紧,表面上似是没有光泽,但却又能看见东西,这又是什么来头?”
夜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先天有眼疾,现在是和大火西流的视觉连在一起,才能看见东西。”
大黑天面上皱纹都挤在一起,盯着夜来的脸颊道:“你脸上这月牙……”
夜来只觉得大黑天的视线就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一样一直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心里说不出地恶心,不由冷冷地道:“臭老头儿,我和你全无关系,不要总打量我,小心我挖你眼睛出来。”
大黑天哼了一声:“老夫是个医生,难免好奇了些,小姑娘性情古怪,脾气又大,反倒挺合老夫胃口。罢了,鬼市和地上的决战一触即发,你们两个时辰之后若闲来无事就来我医馆找我,我送你们些保命灵药。”
传使哎呦一声叫道:“平日赐粒治风寒的药物都要病人割肉来换,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