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两人见他陷入深深的回忆便没有出言打扰,逢劫面上闪过种种复杂纠结的神情,接着道:“从长安到洛阳的期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我被人追杀,他也被人追杀,后来我们便一起入了鬼市。没想到朝廷一听说我俩入了鬼市立刻派重兵来攻。一开始我还怀疑朝廷为什么为了我如此大张旗鼓,后来军里派人来,说只要交出归鹤就能放过鬼市一马,我才知道我们沿途遇到的残酷追杀和朝廷的围攻居然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恰恰是为了这个归鹤。我当时心想着鬼市于我有大恩,我不能平白让鬼市受了牵连,归鹤形貌怪异、阴气缠身,又引得朝廷这般重视,一定是牵扯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来闻言抢道:“于是你就把归鹤交给朝廷换取退兵了,是么?”
逢劫面色一滞,痛苦地道:“不错,当时大势所迫,我只能交出归鹤来换取鬼市的安定。我永远也忘不了归鹤当时看我的样子,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我什么都没说,等要被军士带走的时候他却突然邪气地一笑,他的眼神忽然就变了,变得鬼气阴森冰冷蚀骨,阴阳怪气地对我道‘今日你出卖我,来日我必会剿灭鬼市向你复仇,要你们所有人的不得好死!’。他的笑容、眼神和这句话让我当场如堕阎罗地府,二十年多来每每想起总是令我毛骨悚然。后来我对鬼市了解渐深,才知道朝廷围剿鬼市这事证明了归鹤到底有多重要。鬼市自南北朝时发迹,虽然是黑道外道交易之地,但凭着贡献奇珍异宝和世家大族、朝廷要员等都十分交好,这才能历经数朝而屹立不倒。朝廷百官之所以不能阻挡前次围剿鬼市之兵,必然是受了不可违抗的皇命,归鹤就是直接的缘由,他果然与皇室的秘辛有所牵连。”
逢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我心中存了疑问,后来等风头暂过之时便全力调查了一番归鹤的来历,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只知道归鹤似乎不能算是个人类,虽然我当初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但似乎那时候他已经活了很多年,他真实的来历和年龄都没有人知道。二十年一闪而过,这次朝廷又派兵出剿鬼市就是归鹤向我、向鬼市来复仇了。只怕他此次要的不仅是我鬼市不得好死、灰飞烟灭,他可能还是冲着我这活佛莲台来的,他似乎也在追寻着一个‘答案’吧。”
夜来在宫内时就对归鹤十分留意,但也从未听说过他二十年前居然还从皇宫中逃出来一次,更没听说他牵涉什么皇室秘辛,只听说自通天观建成之后这归鹤就从未离开过一步,十足是个浑身秘密的怪人。夜来看着逢劫凝视活佛莲座时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一动正欲再问,忽听未央宫内再度传来一声凄厉莫名的惨叫。
殿内气氛本就死寂压抑,夜来又在专心的思考,这一惨叫登时把夜来吓得魂魄出窍、五内生烟。夜来心下又惊又怒,转身向殿外飞奔而去,想要看看大黑天怎么治人还治出惨叫来了。月清歌向逢劫看去,逢劫并未阻拦,反倒做了个请的手势,带月清歌一起向外走去。
夜来向未央宫中心一看又被吓了一跳,只见以大黑天为中心地面缓缓转动着一个巨大的惨绿色法阵,大黑天手持着一根弯弯曲曲得枯藤似的细长法杖,口中呼喝着在阵心跳着傩舞,一道惨绿色的柔光连着司寇的胸口和一个皮肤黝黑的昆仑奴,司寇胸口的紫气正顺着惨绿光的通道传入那昆仑奴的体内。旁边一脸兴奋的传使脚边躺着两个已然横死的面目全非的昆仑奴,从头到脚都渗透着浓浓的紫气。只见大黑天将法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司寇身上最后一丝紫气迅速顺着绿光脱离,胸口仅剩下一团烫伤似的烙印,而另一端的昆仑奴惨叫一声飞跌出去,落地的时候已然断气了。
大黑天长舒一口气,右手法杖一挥,地面旋转的惨绿色法阵倏忽间消失无踪,大黑天喝骂道:“传使小子,快来扶我一把,腰要断裂了!”
传使嬉笑着去搀扶他,讨好地道:“辛苦您老啦,这舞跳的也好,人救得也好。”
大火西流目光一扫,只见司寇体内此时一丝紫气也无,反倒那三个死去的昆仑奴体内全是晷日天轮的煞气,夜来惊讶道:“这是把伤势转移到别人身上了?什么妖法!”
大黑天瞟了夜来一眼没有答话,朝逢劫道:“让你找三个身板硬实点的,平分一下伤势兴许还都能活着,你看你找来这三个黑黢黢的,一个个断气得比谁都快,我都要笑死了。”
逢劫笑道:“真是嘴上不饶人,谁不知道昆仑奴体格是最健壮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救活司寇。”逢劫走上前扶起虚弱的司寇,对夜来道:“刚才也和你说过,大黑天治人的手法比较霸道,却很是有效。”
司寇张开干裂的嘴唇,疲乏地道:“慈父,小子给您老丢脸了,小子何德何能竟劳驾大黑天为我治伤。”
逢劫在司寇额头上轻抚几下,慈祥地道:“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容你出事。对了,还得谢你接下辰灵一击救了我一命,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救治早就死透了。”
司寇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财神叫了几个人运走了尸体又抬起了担架,对逢劫道:“慈父,我先带司寇下去休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