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长安风雨急乱,雨幕纷纷扬扬笼罩在寂静的城墙。帝都的繁华在这幽深的夜披上了静冷的寒意。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仿佛如寂寥的人影矗立在交错却井然的道路两旁。
百姓家已经熄了灯火,纵使窗外风雨如晦,也都早早进入了睡眠。但这种漆黑而沉重的森冷,只存在于这最外围下等的地方。
长安的媚是内敛的,就包围在这最下等的中央。夜雨中传出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从不远的街角渐渐远去。疾风中还隐隐传出奢靡的甜香,腻得令人眩晕。长安的深处,灯火却还是辉煌的,那些摇曳着的灯火倾诉着无比的浮华。那一座又一座豪华的庄园,才是那甜香飘出的地方,浓烈馥郁,汹涌温热,全无风雨的冰凉,混杂着迷迭香,肉豆蔻,龙涎香的味道。在清脆的碰杯声中,交织着丝竹的纷乱,还有女子的娇笑。不知多少富商巨贾,达官贵人就在那些富丽堂皇的楼阁里觥筹交错,高声谈笑。长安的空气从不缺少那些浓郁的酒气和熏香,唯独少了那些难得的清新。
相比于这些,只对着朱雀大街的那些恢宏的宫殿中就显得异常寂寞了。
深院高墙之中,此刻罕见人影。只有嫔妃们的宫殿中还亮着灯火,苦等着帝王的临幸。雨点无情敲打着小径两旁的娇嫩的花花草草,也敲打着众嫔妃们一颗颗等待的心。
这一年是唐宪宗二年。宪宗李纯不好女色,却十分崇尚求仙问道,在皇宫之中养了一干道士,日夜在密室中炼长生不死之仙丹,极少过问朝政。顺宗末年的二王八司马事件使朝中宦官掌权,奸臣当道,众多有识之士称病不出,越发使曾经无比辉煌的盛唐走向无可抑制的衰弱之路。
“怎么又失败了?”在深宫的某处密室之中,响起宪宗气愤的低吼。“朕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给你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的不死仙丹呢,你们给我炼到哪里去了!”宪宗的吼声回荡在空旷的密室中,一干道士打扮的奴才跪在宪宗身前浑身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只有深深低下头。在他们身后,一座青铜巨鼎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在幽暗的房间中闪动着诡异的火光。
“你们说要找海外仙山,朕给你们无数的金银出海寻仙,结果呢,船队葬身海底,就回来你们这几个蠢货;你们说要在人间福地建宫殿炼丹,朕不但让你们在长安建密室,还掏空了泰山给你们建了宫殿;你们要私密,朕给了你们不受钦天监那帮老家伙的管辖的权利,朕忍受着那帮自以为是的占星家们,等待你们的仙丹,而你们给朕怎么样的回答,嗯?”
一个跪在最前面的道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小声答道:“皇上再等等吧,近来天象异常,凶星爆发侵犯中央紫薇,还有前日震惊天下的恐怖日食,九天星辰混乱,天地间灵气混乱,仙丹难以汇聚。。”
“够了,这种话朕已经停了多少次了,你们的谎话朕已经听够了,你们还想骗朕到什么时候。。”宪宗的怒气并没有随着道士的话而平息,反而让跪在地上的道士们感到一阵透骨的阴凉。
火焰依旧熊熊的燃烧,刚才说话的道士感到皇帝冰冷的杀气,眼见身前的渐渐出现一双黄绢龙靴。
道士不敢抬头,只能叩头如捣蒜,惶恐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阴影中的皇帝似乎不为所动,只听一声清鸣,一把寒气四溢的宝剑出鞘,冰冷的剑锋逐渐搭上了道士的脖颈。道士感到了脖颈上的长剑在微微地颤抖,同时也感到一股滚烫的液体从脖颈上细细地留下。“皇上,您难道忘了当时凶兆降临的恐怖了吗,奴才没有说谎啊!”
皇帝似乎犹豫一下,脑中回想起那一天,恐怖得仿佛末日将临的一天。一颗湛蓝色诡异的煞星狠狠地划过血红色的天空,仿佛将天也撕裂了一般,无数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烧死数十人,毁屋百座,更有一团正降在承天门前。第二天又发生了可怖的日食,先是太阳爆发异常的火光,世间灼热无比,随即日食开始,整个世间彻底陷入黑暗,仿佛堕入地狱,无数鬼哭狼嚎冲天而起,又有上百人离奇死去,死状无比凄惨。
更让他忘不了的是,日食当日,钦天监首席占星师罡天命对天长呼“众生将灭”三声之后,当着循声而出的文武百官之面被一团从天而降的黑色物质笼罩,化作一汪血水而死。罡天命掌管钦天监五十年,德高望重,占星之术更至登峰造极之境,此语一出,百官皆惊,宪宗为不使天下大乱,急忙下令封锁消息,有泄露者凌迟处死,株连九族,这才将此事打压下去。
“皇上,微臣不敢有瞒,皇上饶命,臣等一定能尽快炼出不老仙丹,以成陛下长生大计。”跪在冰冷青砖上的道士们感觉到了皇帝的犹豫,都把头埋得更深,更卖力地求饶。
“哈哈。。”宪宗低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如鬼枭夜啼,越发地刺耳。“朕不原谅,朕不会宽恕,你们早该想到失败的后果。”
冰凉的剑锋又重新搭在领头道士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轻轻割开他的皮肤,细细的血流顺着剑尖淌下。“朕再也用不着你们这群废物,蠢货,朕要长生,大可以去找皇天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