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闲诗整颗心悬了起来,虽然如今景裕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地,但她也为他曾经作出的危险之事而心痛非常。
可想而知,景裕义无反顾地跳进承欢河,不是去救什么人,也不是去抓什么鱼儿,而是在时隔多年之后,想圆了当初与齐欢殉情的梦。
那时他与齐欢的儿子刚刚年满十六岁,已经长大成人,他认为他完成了齐欢交给他的任务,是以,他是时候去寻找她,与她团聚了。
他投河的行为也再一次地证明:当年齐欢投河自尽的时候,他不是贪生怕死才选择继续苟活着,而是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而当他将那些重要的事情完成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齐欢的步伐,生怕换了一个地方,再也找不到她。
时隔整整十几年,即便心爱的女人早就不在人世,但景裕还是爱她若最初深刻,这爱情着实凄婉动人,并感人肺腑。
像是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暴雨滂沱的夏日,景东柘面色变得微微苍白,甚至浑身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嘴里则继续说道,“虽然爹水性极好,但若是一个人一心求死,再好的水性也发挥不了丝毫作用,只会在水中被淹没,乃至真正死亡。”
“我呆呆地看着爹的身影在汹涌起伏的河水里越显越少,泪水喷涌而出,我已经失去了娘多年,难道从此之后,还要失去爹这个至亲,留我孤零零地一个活在世上?”
“不,我不能再失去爹,坚决不能!秉持着这样的念头,即便我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但还是咬牙朝着河边跑去,距离爹越近,我的心便跳得越快,分不清是着急慌乱多,还是生气愤怒多。”
“我很想早早地喊一声爹,让爹早早地发现我,甚至为了我上岸,但是,我偏偏一声也没有喊出,默默地跑到河边,学着他方才的模样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湍急的河流中,第一次对死亡毫无畏惧之心,仿佛死亡对我而言,比活着可以更快乐,因为若是死了,那里有爹有娘,我们一家便可以团聚永远不分离。”
“入水之后,我依旧一声不吭,浑身不知怎地已经积聚了用不完的力量,飞快地朝着爹起起伏伏的位置的游去,再游去。等爹与我只有咫尺之距的时候,我从他背后将他一把紧紧地抱住,继而再也受不住地嚎啕痛哭起来。”
“爹那时早就已经闭上了双眼,放松了整个身子,任由自己在河水中漂浮,被我猛地抱住并且听见我的哭声,他浑身一僵,继而睁开眼睛转过身来,紧紧地将我抓住。”
“浪头似乎故意与我们作对,狠狠地朝着我们一浪一浪地冲击过来,逼着我们两个分开,但爹却将我越抓越紧,眸中则沉痛不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凭爹将我抓得那般紧,我心中的颓然一扫而空,顿时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强烈念头,爹是在乎我的,爹是爱我的,只是他没了娘,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但我也不能没有爹,没有爹,活着也比死了更难受。”
“我竭力停住痛哭,用嘶哑的声音对着爹大喊一声,‘爹,从今以后,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不论你要不要我跟着,我也必定跟着!’”
“话虽然说得委婉,但爹肯定听得懂,我在威胁他,若是他敢赴死,我也会学他赴死。”
“爹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在死与不死中痛苦挣扎。”
“我再也没有说话,只管紧紧地抱着他,他所作出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与追随。”
“最后的最后,是我获取了胜利,爹抱着我飞出了水面,两个人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从今以后,每当娘的忌日,承欢河的某段,总会同时出现我们父子的身影。”
一场惊心动魄的离别最后以团聚收场,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闲诗眼眶湿润道,“哥哥你真棒!差点,我们两个便永远也见不了面了。”
景东柘点了点头,重新在床边坐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自从娘死了之后,爹活得便如同行尸走肉,他是完全为了我而活了下来。随着年岁的增加,我也逐渐懂得,男女间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也逐渐体味到,爹对娘的死是怎样一种心情。若我是爹,也想追随娘而去,但我还是自私地将爹留了下来,阻止他与娘团聚。”
闲诗安慰道,“哥你做得对,爹若是投了河,不一定能找到娘,与其一个人在另外一个地方孤零零的,倒不如在这个人世,还有自己的子孙相陪。”
景东柘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爹对这尘世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对娘的心却一直是活的,但我怕从今以后,爹对娘的心也会慢慢死去,继而又做出什么傻事……一个人没有了寄托,或者曾经的寄托被蒙上了污点,他还能怎么活?若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便好了,他便真的有了寄托,但这根本不可能。”
闲诗的心猛地一怔,继而拼命地摇了摇头道,“不,不会的,你爹对娘的感情那般深刻,不会因为娘另外嫁人生子而对娘抱怨或死心,我明日便回自己家一趟,这次我一定要向爹问清楚,娘为什么要嫁给他,也许其中一定有娘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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