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玄衣宽广,语君然步伐沉稳走近林中。
虽是以探望叶宁的名义走这一趟,可语君然逡巡的目光搜索的却是那连敷衍的恭敬也伪装不来的女子。
秋日干燥,有浮尘自树梢落下,顺着那零星光斑,点点翻飞在颜如初左右,她低头颔首的动作愈发显得柔美温和。
颜氏姐弟并非缙云国民,颜圣卿更是一方神执,自是不必向任何王族低头,颜如初不想让人执了半点错处,徒惹烦心,强拽了颜圣卿出了孤亭,只在这亭外做个迎接姿态,并不曾行拜迎之礼。
随行的今非昨见了,双眉微蹙便要开口喝斥,语君然早有所知的一抬手,却是快步上前,直朝颜如初而去。
“颜姑娘多礼了,你非我国之民,大可不必如此,便当朕与你是昔日旧友,言行自可随意。”
颜如初眸光微沉,自称身份卑微不敢忘形,莲步轻移,不着痕迹避开语君然的注视,躲到颜圣卿身后。
像是才看到这颜动天下的东方神执一般,语君然客套地与他随口寒暄几句,转头问起叶宁现况。
“劳君费心了,臣今日得颜姑娘劝慰,心情已平复了许多。”
“那朕该好好谢谢姑娘才是,能令我国大将重现荣光,姑娘功不可没。”
语君然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盯得颜如初颇不自在,这兴致盎然的模样也令得伴驾的叶府众人心思百变,暂不可言。
便是失了记忆,叶宁对语君然也全无好感,此刻见他对能令自己心暖如昨的颜如初这般着迷,唯恐他仗势欺人将颜如初收入宫中,神思百转千回,竟是无视叶海示意,出言顶撞君威。
“臣也觉得该好好感谢颜姑娘,可思来想去,有东方神执在侧,什么样的好东西颜姑娘没见过,想来也只有以身相许了。”
这狂妄一语掷出,梗得叶海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明知帝王对亭中这女子感情非常,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叶府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惶惑,尽皆屏气静待语君然回应。
语君然已在亭中坐下,刚喝下一口清茶,就听叶宁如此坦白,口中只觉苦涩难当,然笑意不改,只淡淡而言。
“看来宁王已是痊愈,才有这闲情打趣,既是如此,过两日便该回西境续职了吧?”
“为君分忧是臣分内之事,然嫁娶一事亦为臣终身大事,还望陛下宽限几日,容臣……”
叶宁决心不变,出言相求,语君然手腕翻动,将那茶杯放回桌上。
“朕有意应许,奈何西境民众苦等不及,近来鬼方异动频频,朕颇为忧心。”
话已至此,若叶宁再做推托,便将背负上背弃民众、违逆君命的罪行,这与当日暮春擅闯皇宫不同,可不是禁足几日就能一笔带过的。
只是一语便把叶宁逼到进退维谷之地,他便是气得涨红了脸,也无法发作。
气氛正自尴尬,却听颜如初冷冷一笑,忽然起身,迈步朝外走去。
“我应叶老先生之邀来此小坐,却没想到会受如此对待。于宁王而言,婚嫁一事能这般轻率言之于口,我虽知宁王好意,但也敬谢不敏。”
没料到自己的言行竟冒犯佳人至此,气得她拔腿就走,叶宁慌忙上前,伸手拽住她手臂,可当她一记冷厉眸光扫来,他不由松了手。
“我本意并非想要冒犯你,我只是想答谢你今日相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如此轻忽相待?此事还望宁王休提。”颜如初语气冷硬,“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今日所为于我不过举手之劳,宁王无需挂怀。”
颜如初冷漠一言落,眸光流转,将那静坐亭中不动声色的帝王瞅着,自知叶府众人现下巴不得自己这祸水红颜早些离开,就不知语君然决意如何。
“姑娘见了朕,总像那白兔见了狼,避之不及,却不知朕曾做了何事,才招来姑娘如此不待见?”
“民女长于伊祁国内,虽久闻陛下威名,然若非此次陪家弟来访,亦无从得见陛下天颜。陛下此言过矣,民女不敢受。”颜如初施施然一礼,朝语君然行了个端正寻常的告别礼,“只是见陛下尚有国事需与宁王相商,想我与阿弟非缙云本国之人,还请陛下容我等先行告辞。”
颜如初言之凿凿,说得众人均是哑口无言,语君然虽心中不快,但到底自持身份没有再说什么。可等到颜氏姐弟的身影倏忽远逝,再难寻见,他也没了再留在此处的心情。
叶海已代自家没出息的长孙接下尽快返回边疆的指令,此时见语君然意态萧瑟,出言劝诫其保重身体云云,语君然顺势告辞,起驾回宫去了。
待得诸事已定,叶海将叶宁叫入书房,恨铁不成钢地将他瞪着。
“你怎么如此不知长进,总是看上帝王的女人?和帝王争风吃醋,你当自己有几个脑袋?”
“祖父你怎不说是他来和我抢人呢?若不是他坏我姻缘,说不定你早四世同堂,都抱上重孙了。”叶宁不正经地调笑一句,看叶海面色深沉得快拧出水来,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