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说的话。谢帝桐转开眼,望向玻璃房中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那个人。
他们谈了一会,身为家属,他的情绪很平静,而且也像是通晓事理的人,所以医生将笔记纸夹进茶特内,就请他到办公室说话。
“你弟弟的病情很重。而且我不知道他曾经用过什么药物,对于脑部损伤太大了。”医生望着他的双眼,语气平和,“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很可能在之后出现我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并且基本是不可逆的。进一步的检查会在明天进行,你先去签个字。还有,替他补办一张就诊卡,综观室需要的。以后转病房里,病房医生也是要看的。”
“好的,麻烦您了。”
他离开办公室,进入了乐阳的病房。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押金是从许越的卡中提出来的。晚上十点,这个人已经昏睡了四个小时,渐渐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
他替这个人擦去冷汗,小心避开头面部的伤口。就在这时,乐阳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他问,“感觉如何?”
那人的眼神茫然着,在房间中和他的面容上扫动着,双唇颤动,只说了一个痛字。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用止痛药。忍一忍吧。其他呢?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乐阳的双眼怔怔地盯着他,沉寂许久。
良久,谢帝桐才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你……是谁?”
他这样问完,又开始不安了起来,微微皱起双眉。
“我又是谁?”
————
“这里……是哪啊?”
他们站在一片可以算是草坪的地方,茫然四望。阳光熙和温暖,老柳吹棉,如霜如雪。
远处有一条河流横过草地,许多人在河旁,男男女女,都穿着质地轻薄的古装。余棠身边是三个孩子,另外三个人不知道被冲去了哪,希望他们没事。
苏子、曲艳城和车慎微三个人站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他就和个幼儿园院长似的扭头安慰三个人,说,没事,咱们大概被扔到横店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有人“吁”了个马哨,勒马停下。
“师兄,看那四个牛鬼蛇神。”
“住口,成何体统。”
“哎……那便是四个……四个妖魔鬼怪。”
双马并辔,一匹青花大马,一匹踏雪乌,来的是两个道士,衣着华美精致,但看制式都是道袍,一个人白发披肩,雪发红颜;另一个人束着阴阳髻,长得很是俊俏,一脸笑意讨人喜欢。两人都带着点河南口音,又说不出哪里怪。笑眯眯的那个人就在马上对他们拱了拱手,“贫道乃昆门道观昆长欢,见过几位,这位是……”
还没等他说完,白发人便下马行礼,揖了一揖。
“——昆门掌门昆罗衫,见过几位。”
“这是我师兄。”昆长欢笑着,口音轻快,“几位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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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苏子?
那是个白发的孩子,穿着件灰色的套衣,人很瘦弱,离得远了也看不准年纪。漫天的鹅毛大雪,他宽大的灰衣在风中鼓动,然后,这个人就走上了窗台,向外探身。
不是苏子。
昆麒麟已经冲了过去,大声喊道,“别跳——!”
这孩子怔了怔,大约也没料到会有人喊他,动作便顿了一下,可却没有多余的犹豫,深深呼吸了一次,就从三楼纵身跃下。昆麒麟已经冲到了楼下,几乎是扑过去将人接住的,揪在了怀里。孩子雪白的脸被树枝刮出了几道细小的伤口,红色的眼睛里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冰冷和戒备;北方的大雪天,他身上只有一件灰色的单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能看到殴打留下的淤青和擦伤。
这根本不是苏子。昆麒麟看着他的脸,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眼泪就忽然流了出来,比所有的难过和愧疚来得都要快。
——漫天飞雪落在他们身上,北京城郊的雪夜,在他面前的,是尚年幼着的余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