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站在那,去数到底有几个零。朱黛说,你不相信计算器吗?我拿算盘给你重新算一遍。
“不用了!”昆麒麟拦住他,“我就想问问,车慎微和曲艳城来过没有。”
“我说没有,你会信吗?”朱黛把计算器放回去,真的从抽屉里拿出个算盘,“曲艳城来过这里,但是今晚肯定没有来。我最好你们谁都别来,这里是卖白菜的,又不是卖白啥的。”
“既然没有来,那打扰了。”
“等等。”
昆麒麟刚转身,木门就被砰的关上了,身后传来朱黛阴森森声音,“钱。”
“那次是真的不好意思,钱的话,等以后……”
“欠条,签名。”
一个木算盘上面卡着张纸从桌上滑过来,上面写着欠条两个字,内容齐备,还是打印出来的。昆麒麟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纸拿了起来。
“……是不是多了点啊?十九万呢,我一个月收入才一千九……”
“无所谓,我们都有的是时间,分期付款也行,利息按照央行本月发布的利率来算。”
“单利啊?不不不,我说,你这真的多了点!”
“刚才忘了加了,还有清洗费,粉刷费。尸体还砸坏了我一个热水器……”
“交个朋友,十万,分期付款,每个月一千。”
“你们上海男人有意思没意思啊,十九万,都帮你抹零了。”
“这哪里是药房啊?简直黑店!现在不都有医保了吗?”
“我这是民营药房,不进医保。你们砸了就跑,我还做不做人了?”
“你这样做人没意思!十九万太离谱了,依我看……”他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是丘荻的电话。朱黛说你接电话吧,接完了再说。
丘荻是来问他情况的,昆麒麟说现在遇到点麻烦,我被人讹了。
朱黛皱眉,他觉得这叫做合理赔偿,不叫讹。
“讹了?谁讹你啊?你看看不难吃的话就吃了吧,别把麻烦带回去。”
“……是七院老药房的老板。”
“啊?”
昆麒麟揉着眉心,手指间还夹着欠条,“这个……一言难尽。他要十九万……”
电话那头,丘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估计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过了会他问,“你问问他,药房卖不卖。价格过得去的话也别什么十九万了,这个药房我买了。”
丘大夫手上都有个中日合资的医疗器械生产厂了,不在乎这么个小药房。但朱黛说不卖,“不过如果外科能多开点中草药的话,可以给丘医生打个折,十五万。”
同样不是人,但人家就是那么会做生意。
————
“曲艳城!”车慎微想将铁门拉开,但是身后传来了人体坠地的声音。他转过头,就见到天花板上的尸体正陆续落下,有什么东西迅速游走过去,一晃而过。四周响起细细碎碎的声响,不是齿轮声,就如同无数蟹足交错爬过的声音。龙砂没有发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尸体落地后就向他匍匐而来,苍白的手伸向他的脚踝。他拼命躲开,现在向门外逃去还来得及,但是曲艳城还在尸体柜子里。柜门被堵上了,纹丝不动。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蹲下。”
是曲艳城的声音。车慎微还来不及去想更多的,已经蹲了下去;下一秒,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头顶传来,一团白色的东西冲破了铁门,扑向了满室尸体。白骨香从尸体柜中涌出,弥漫满了停尸间。
“快走!”曲艳城从柜子中跳出来,“它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那只金属麒麟在他手心中恢复了一个圆盘,还能闻到从它上面弥漫着的白骨香。两个人冲出了停尸房,跑入了昏暗的走廊之中。微光中,墙面上有许多黑色的影子缓缓前行。
曲艳城的头很痛——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可是四面八方有无数刺耳的思绪涌入,男女老少,声响怪异。那些思绪在他脑中缠成一团,甚至翻起了他这十几年来读到过的所有记忆。
就像紧绷的弦突然断裂,他向前摔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师叔!”车慎微扶住他,曲艳城脸色惨白,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响,靠得很近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说不上是什么香的烟味,闻着却很清凉。
——走廊上所有的玻璃窗同时破碎,像下雨似的向他们落了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窗外翻入,挡在他们和那些尸体之中,然后举起了手上的枪。
是枪。车慎微还没见过真的枪,直到枪响传来才如梦初醒。这个人对着走廊另一头开了一枪,顷刻间那里就涌来了浓重的烟雾。浓雾中,破碎的窗玻璃从地面浮起,重新拼合到窗框上,尸体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个高个子还站在他们身前,穿着件灰色的短袖T恤。周围不安的气息散去了,能看到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入。
“你……你是?”
他抬起头,想看清那张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