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刹那就凝结了下来。
这种开场白实在是刺人得可以,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道界那么多人恨不得盖了余三少布袋了。
本来泾渭分明的人群再一次起了安静的变化,有许多人已经离开了昆麒麟身旁,站得远了些。仲裁至高无上,这是最好的证明,哪怕这个人根本不是道界的道士,哪怕他那么不得人心,光是仲裁二字就有着无穷的震慑力。
但也有人不服,说,余三少,仲裁人是你,仲裁之位可从来没姓过余啊。
三少笑了,将手杖往前随意点了点,“你……说的也对。这次是我这个仲裁人叫起的大道场,我原是下了禁令的,可为了昆门鬼,破例了。我这可是帮着昆掌门在肃清门户,你们谁不想帮昆掌门排忧解难的,那就滚出去好了。”
这句话一口气踩着了所有人的尾巴——不管是三少派的还是昆门派的,就像同时被打了一耳光还不能还手。不服的人明显还有,但都怕被扣上“不帮昆掌门”的帽子,一言不敢发。
室内就这样静了几秒。三少冷笑,说,都不滚了?不滚的,就给我闭嘴听话。今天我在这,还活得好好的,仲裁人就姓余,不姓昆。
没有人再说话了,但显然人心更加浮躁。余椒也就是这个脾气,还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五年,说实话我挺同情他们的。
“都到了的话,兆哥儿,点一下人,差不多了,咱们就开始吧。”他拿着手杖站在中央,雪白的手指轻轻扣着手杖,“快年关了,早点结束,早点年会。今年北京老地方见,有些人啊……要好好收收骨头,安分守己。”
我知道了,我算是彻底知道了,三少去死团能够这样繁荣昌盛经久不衰的缘故——这嘴也太狠了啊?有什么杀父之仇啊?比起今天,那天在青宿书院里这人对我说的话简直就是柔柔细语了!
兆哥儿冲所有人都笑笑,表情挺不好意思的。他也就看了一圈,说,都到了。
“都到了?”
“嗯。”他还接了一句,“丘大夫也来了。”
——扯上我做什么!枉费我以为兆哥儿你是好人!
他话音刚落,三少的眼神就转过来了——这个人应该是个瞎子才对,可能是通过天眼锁定我的位子的。不过也就短短两三秒,他没再管我,提都不提一句了,继续说他的。
“既然都来了,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决定要参与这场大道场,生死自负?”
那个姓车的老人说,自己的孙子只是送他来的,并不参与。
兆哥儿说好,问,那还有人吗?比如是来送行的亲友、同伴,还请尽快离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我,因为我肯定不可能跟着他们参加大道场。但我不能走,要等昆麒麟做出抉择——是跟着乐阳的计划提出反对,还是……
还是顾全大局,直接参加大道场?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太大,昆麒麟很有可能会放弃一次权位之争,优先处理昆门鬼。一旦撕破脸,余三少很可能会退出这次的大道场,他虽然脾气很坏,但却是个强大的战力。
正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昆麒麟摇头,“我拒绝参与。”
话音落,室内顷刻间起了喧哗。三少看似平静,可是握着手杖的十指突然紧握了一下。最不可能退出的人退出了,所有人都认为不可理喻。
“昆掌门……”他眯着眼睛,红色的眼眸里带着锐气,“这可不是你和丘大夫扮家家酒,说句开玩笑就能齐活儿的。”
“我知道。”他点头,“可是我拒绝。”
“为什么。”
手杖点地,余椒慢慢地一步步走向他。他并不高大,甚至是瘦削,但是这样迎面走来,却有一种近乎于恐怖的压迫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柔和如水的声音。
“——因为,余先生并不是仲裁人。”
夜色下月如霜,那个人影雪白,是在场唯一身穿纯白雪色道袍的人。看到他的瞬间,没有人还说得出话。
在他们的记忆中,这张脸与一个人重合了。
一个足以扭转大局,影响道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