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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在我也想通了——那种老旧小区里的人一般都是一辈子住在那的老人了,他们不太会说普通话,只会说S市本地方言。本地方言是没有单纯的儿女这个词的,而是直接说成儿子女儿。排除掉对方老年痴呆的可能性,他们既然说是儿子女儿,那么应该就是一子一女。
“不过那邻居老了,儿女的名字也记不清。假如张云不是骗子,那她真的就是张志仁的妹妹。”
“可张主任干嘛否认?”
“唔……我有个想法。”他把手里的病史递给了我,应该是最终确定为那个张云的病史,“……会不会是张云的这次怀孕,让她哥哥不高兴?”
这倒是可能的。比如妹妹跟了一个哥哥不赞成的人,兄妹关系很可能就这样决裂。而且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从张志仁那么多年绝口不提家人的情况看,他们兄妹间真的可能有这种矛盾。
“找张云问一下不就知道了。”昆麒麟说。“病案里有她的信息和座机电话。”
我试着拨一下那个电话,拨不通。都十多年了,联系上了那才叫老天开眼。不过那人记下了张云的身份证号,打了一个电话。
草,110。
“有困难找警察嘛。”他晃晃手机。
手机开了公放,我听见他和警察说自己的小姨子失踪了,警察随后把电话转接到了张云户口所在的那个派出所。民警问他登记了张云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说先去库里找一下有没有符合的人。大概一分钟后,对方就说,你说的这人已经被人报过失踪了。
“哦,那就是我叔叔刚才报的,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他立马接上。
警察果然被他套出了话,“不是刚才报的,是十几年前她一个邻居报案的。”
昆麒麟按掉了通话,沉默地看了我一眼。
“……张云也失踪了。”
不愧是兄妹啊。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会去哪呢……还是说已经死了?”那人叹了一口气,躺在了科室新沙发上。现在是午休,办公室没其他人。“……莫非她就是我老板?不知道替谁打工,我也是蛮拼的。”
“这样说不太好啊。万一她只是失踪了呢?”我不管他了,把那堆张云的病史推一边去,开始理病史。
“丘荻,你帮我想想,你遇到我老板的时候有没有其他细节……”
“女的,长头发,吊带裙。现在你往大马路上一看,一半的妹子都是这打扮。”
“还有什么?”他哀嚎一声,用一个很诡异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揉着鼻子。
“力气很大,差点干掉我。”
“还有呢……比如动作啊,声音啊……”
他说到声音,我倒是想起来些什么。他老板每次接近我,都会发出那种“咯咯咯”的笑声。不过这算什么啊?对方是只鬼,想笑出什么声音都不奇怪。
我把这事和他说了,他让我举个例子,到底怎么笑的。
“就是咯咯咯咯咯咯啊……”
“是那种类似于呵呵呵的咯咯声?”
“不是不是,就是很清晰的咯咯咯咯。”
我们俩在办公室里咯咯咯咯咯了半天简直就是俩神经病,中途外面推门进来了15床家属,大概里面的情形太霸气侧漏,他看了一眼就关上门走人了。
这样说了很久,我总算把那种诡异的哭笑声模仿出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比。更恶心人的是,那货居然已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了。
“……算了,是我没和你讲清楚……”他叹了一口气,“可能你们看鬼片看多了,觉得老板就是喜欢没事干吓吓这个吓吓那个……但其实不是,老板们做事往往目的性很强,实际上,大部分的老板它们只记得自己的最终目的,和电脑程序一样简单易懂,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啊?啥意思?”
“意思就是说,她抓着你笑,那就一定有笑的理由,而且那个笑绝对是让你能听懂的笑。”
“你这样说太武断了啊。”
“我是道士还是你是道士。”
他这句话把我给堵回去了——奶奶的,这么多年只有我跟别人说“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的份,不曾想有一天居然有个神棍敢这样呛我。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头发放下来重新梳好。这人的头发可真长,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没剪过。
“——意思是,她抓着你咯咯咯,这个咯咯咯的声音那么明确,不可能只是她想怪笑吓你。”
“说不定你老板她那天心情好呢?”
“别扯,你还没懂我的意思。你别把她的声音当成哭或者笑,因为你们对于鬼都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如果她只是想和你说‘咯咯’两个字呢?因为你觉得她在哭笑闹鬼,所以你本能地认为这个‘GE’音对应的汉字是左口右各的拟声咯。”他看到我已经变得惨白的脸色,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你看,这样一说,你就想通了。”
咯咯,咯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