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却是冰凉一片。
感觉到了脸上的触摸和暖意,她抬眼望了一眼,却感觉看得不甚真切,只是觉得气息分外得熟悉,就拉住了脸上那带给她暖意的手,轻声问了一句:“很冷……青曦,起风了吗?”
神树灵气充沛,对她而言是整个天界最温暖的地方,很适合睡觉,只是偶尔起风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寒意的。
她无心呢喃,莫弃却骤然变了脸色,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抱紧,然后向着船舱外喊道:“开物!开物!”
开物明显被他急促的喊叫给惊吓到了,火急火燎跑进来,一眼就看到软榻之上,一人一神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撒手,当场就恼怒地跳脚了!
“你这是几个意思?!欺负我孤家寡人单身一个,所以搂搂抱抱还要把我叫进来秀给我看?你活腻了是不是?别以为清歌护着你我就不敢动……”
他忽然噤声,明显是发现了清歌的不对劲,暴怒的神色瞬间沉凝了下来,上前遥遥一指点向清歌胸口,另一指点在她额头,只是很快就收了手。
“神力已经开始逆流了。”他如此宣布。
“真是半点都不肯听话!六界九道怎么会传出斩魔神将是天帝手中最听话的剑这样的话呢!”昔年的匠神明显颇为恼火,“我明明说过,一旦有不对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我的,可她什么都没说,神力却开始逆转了!”
“神力逆转,锥心刺骨,你说她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在忍什么?!”
莫弃低头,果然见她是蹙着眉的。
所以,她在明炎峰被收进收妖葫,是真的感觉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差点被困在里面?
所以,她方才与他说着话,却一直是忍着疼的?
他摸着她的脸,脸上眼里皆是痛意。
“气死我!”开物却越想越气,忽然仰头吼了一嗓子:“银飞!银飞!”
他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嗓子,却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应声而答:“来了来了!”明明是小孩子的矮小身量和粉嫩面目,却挂着两缕白色的长须,正是这飞舟的前身——那棵银杏树的树精,此刻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的,对着开物慌里慌张地问着:“主人,你有什么事?”
随着银杏树被炼制成一叶孤舟,它也成了飞舟的舟灵——飞舟成形时日尚浅,它一直不能凝形,直到前几日才勉强凝形,因为是“银杏树做成的飞舟”,所以就直接被取名为“银飞”了——小舟灵心思单纯,对于有名字这样的事欢喜得不得了,正想着要好好报答开物讨他欢心,就听到了叫唤,所以看开物的目光还是亮晶晶的。
它的主人却只不耐烦地对它挥了挥手:“加快速度,尽快赶到酆都!”
它瞪着眼,眼神懵懂无辜,明显还没从树精到舟灵的角色转换中适应过来。
开物明显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对着它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还愣着做什么?!”
它被拍回神,捂着脑袋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不一时,飞舟的速度果然加快了许多。
开物稍微满意了一些,回头看到清歌,却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嘀咕了几句,才对莫弃说:“你看好她,再有不对就叫我——我去找拳那死家伙,想想办法联系阿莲!”说罢,也匆匆忙忙出去了。
他来去如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搞出来的动静却不小。
清歌浑浑噩噩的,被他这么一顿跳脚咋呼,竟稍微清醒了一些,扬了扬脑袋:“……莫弃?”
莫弃闻声低头,轻声道:“我在这。”
她睁着眼却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有个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莫名的熟悉和安心,她伸出手去,果然摸到了一张脸,离他极近——应该是吓到他了吧?明明到方才为止她都装得若无其事的,却还是功亏一篑了——她莫名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心中觉得遗憾和无奈,顿了半晌才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都这副样子了,还叫没事?!那什么样才叫有事?!
他心中忽然恼火无比,既是对自己的,也是对她的——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和无能为力,也恼她的无谓硬撑,他甚至忍不住想象,是不是以前的无数岁月里,她为天帝征战,受伤疼痛也是这样若无其事的独自忍下了,因为习惯成了自然,所以这一次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独自承受,直到再也无法隐瞒!
这样一推测,他便难以恼恨,反而心中骤生了难以言喻的钝痛!
“清歌……不要怕。”他握着她冰凉的手,低声安抚,“我在这里。”
清歌“嗯”了一声,她有些昏昏沉沉,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耳边一直有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断地叫着“清歌清歌”,还说“不要怕”,声音似远还近,宛如错觉。
不要怕?
她为斩魔神将,执剑征战千百年,从来没有谁跟她说过“不要怕”,因为众生眼里……她应当是无所畏惧的。诚然,千百年来,她也确然是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