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云观位于半山腰,山林之中鸟啼声清脆宛若乐曲,洒落的日光温暖烂漫。树木成荫,遥遥的就可以望见积云观那飞起的屋檐,而它的对面则是寒山寺。
如今的昌平公主比起当初游园会上所看见的显然是不同的。她穿着道袍,乌黑的长发挽成道姑髻,面容寡淡。她轻轻抿着宛若刀片的薄唇,极似皇后的丹凤眼宛若一潭永远不会起波的死水,冷而静。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道姑。
“原来是皇姐......”昌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安乐公主,神色间带了点讥嘲的颜色,拂了拂袖子示意客人就坐,“想不到今日,皇姐倒是成了我的贵客。”
安乐公主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异母的妹妹,忽然回之一笑。她一身红衣与那素淡的道袍截然不同,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光华自生,微微抬头坦然而道:“是啊,我一直想来见你。但若不是习风今日提出,我怕是永远也没有勇气来见你。”
这对身份尊贵的姐妹说话,一旁的人倒是一时插不上话了。谢习风也只是沉默着站在一边:在他的记忆里面,昌平公主不过是个被皇后娇惯坏了的小女孩罢了,喜则是大喜,怒则是大怒,好看的小说:。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骄傲到了任性的女孩也会沦落到今日的结局。
对视了一会儿,昌平公主才转过头去看谢习风,用袖子掩住唇嗤笑一声,言辞宛若刀锋一般的尖锐:“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我的好母后总是能够在这种时候想起我。这样一想,真是荣幸的不得了啊......”自她出家以来,最初的日子几乎是每夜每夜的睡不着。长夜寂寂,她是那样一点一点的梳着自己的长发,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自然而然的发现隐藏在自己母后慈爱面容背后的冷酷。
对于自己的儿女,皇后大约也是有那么一点真心的。可是,支撑皇后生命之火的却是那永远也不得不到满足的**火焰。为了权力,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的夫君源源不断的挑选美人,她可以从容镇静的利用女儿来给自己的儿子下套,她可以大义凛然的把女儿当做和亲的工具推上台面。对她来说,昌平是女儿却更是她用血肉辛苦制作的工具,若是不能联姻、不能和亲,那么就不过是一个叫人失望的废物罢了。
只是,即使如此,昌平也不得不站在皇后这一边。若是齐王登基,恐怕她这个道姑也做不安稳。
谢习风朝她行了个礼:“公主。如今城门看守森严,那送账本的人至今都进不了城。您是他唯一可能接触到的、不会背叛太子的人。依臣之见,他定然是会将账本送到您这里的。”
昌平公主沉默了一下,道袍素白更衬出她面容冷淡宛若冰水。
谢习风看了她一眼,再次一礼,绣着云纹的长袖及地:“公主,无论如何太子都是您的兄长。他曾真心疼爱您,竭力做一个好兄长。”顿了顿,谢习风默默的加了一句,“哪怕您曾经算计于他,他也不曾真正的怨恨您。”太子或许恨过皇后和昌平公主,但是以太子的性格是绝不会真正怨恨那些血脉至亲的,反倒是谢晞云成为了最后那个承受怒火的人。
昌平公主抿了抿唇,仿佛要把眼中的情绪掩饰过去。她转过头,缓缓道:“人在后院,你们自己去吧。”
安乐公主这时倒是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去吧,我在这陪皇妹。”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对不起昌平:作为还未婚嫁的长姐,当初西漠和亲的时候本应该是她挺身而出,可她就为了自己那么一点私心纵容了皇帝的偏心和皇后的算计。昌平的如今,她亦是要负上三分责任。
周清华虽然知道这种时候不好跟上去,但也不想留在那边做两位公主的电灯泡,只好暂时跟着谢习风往后院走去。
积云观的后院其实很大,栽了各式各样的花草,仿佛是家中的花园。只是因为建在山上,与那山间光色以及鸟声虫鸣向映衬,反倒显得风光自然、原滋原味。
院子的左边正好有一个弓着身子的老仆蹲在那边检查花叶,他的侧脸看上去坑坑洼洼宛若脚下的土壤。
谢习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在下想要找莫和源,不知他是否在这附近?”莫和源正是莫严幼子的名字。
那老仆抬起头看了眼谢习风,喉咙里面发出“赫赫”的笑声,沙哑着声音的问道:“公子容若冠玉,风姿卓越。不知是来自京中哪一户人家?”
谢习风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对方不答反问,想了想还是诚实的回答道:“在下姓谢。”
“原来如此,想必公子便是谢国公世子,太子妃的亲弟吧......”老仆低下头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我就是莫澄溪。”莫澄溪字和源,正是莫家幼子。
他抬起眼看着谢习风,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沙哑的仿佛砂石磨过:“我本是随父亲去江州赈灾修坝。父亲被那些人害死之后我便带着那本被父亲留下的账册一路往京城走。曲家势大,又对我父子知根知底,我只能从自身下手。”
他的话声平淡无奇,可周清华的心里却忽然打了个颤——莫严的幼子也不过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