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润东露出大半个膀子,在雪地里静静地站着。他的身体微微弯曲,全身结实虬结的肌肉如同神经般紧绷着。天很冷,汉子的额头上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他一手横在前方,一手扶着刀鞘,鹰眼专注地看着前方的一团黑暗,戒备着,好像那里藏着什么可怕的天敌。
我有些不太明白,张润东到底在做什么?他的前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有的。”
管平微笑着对我说:“我们马帮常年在晚上拉货,夜视力优于常人。你看那个位置,有一头小牛犊那么大的雪狼。”
我顺着管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似乎是有一个模糊的动物轮廓在隐隐变化着。
“张哥……他要和那个东西打?”
“嗯,这也算是传统了吧。”管平捻了捻藏袍上的皮毛,说道:“不瞒小三爷,这高原上能经常见着狼的,除了偷猎的就是我们这些跑马的了。马帮里世代都留下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走货遇见狼群,扛把子的都要和狼王单打独斗。要是扛把子输了,那么马帮便听天由命。要是那狼头头输了,就必须留下尸骨,马帮则放余下的狼群自行离去。如果剩下的狼群还不知好歹,那便打死了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条规矩:“那狼王留下尸体做什么?”
“哼,当然是做那没什么用处的驱狼粉。”顾家一个拿枪的汉子故意大声插话,语气中满是不屑。看他脊背笔挺,应该是个当过兵的。“吴小爷,这种事拿来当笑话听听也就算了,您可别真当真。马帮编这么一套鬼话,还不是为了骗那些面生的脚商买他们的驱狼粉?今天可真是老天开了眼,坑了这么多外地人,总算报应到自己头上来了。”
“破兵痞子,你怎么说话呢?”
“没事。”关平伸出一只手,安抚住那个想要出头的兄弟。看他神情,似乎全然不在意别人这么说。不过我也奇怪,这驱狼粉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但没驱兽,反而还引来了一大帮雪狼。
我已经看不见张润东的身影了,马帮的人却个个都精神紧张、神色紧绷。我听到东南方,呼呼的风传来野兽们的低吼、**之间的碰撞。两个暗红色的点,在风雪中快速地移动,拖拽出光的痕迹。冰雪被无情地碾碎,一种奇异的像是血肉飞溅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管平平静无波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便是担忧。
我问:“张哥情况不好?”
管平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大当家很少出刀。”
我不是很明白,如同顾家的那些人一样一头雾水。管平解释道:“本帮的驱兽粉,历来都要加入狼王骨。因为气味浓烈,藏地的兽类都要退避三舍。但也会因此引来少数实力强横、容不得异类的雪狼挑战。延续至今,本帮首领总共斩杀了一百三十七头狼王。而现在的大当家,也亲自斩了三头。之前那三头,大当家只凭拳头就解决了。而这一头……看来确实不一般。”
胖子有些惊讶:“跟狼王肉搏?和胖爷爷我有得一拼啊。”
胖子那张嘴吹牛吹惯了,周围的人根本不相信。我却是知道,咱胖子一板砖能拍死海猴子。
一帮人半夜傻傻地站在风雪里,过了半个小时,那边却还没有见分晓。张家帮早已见惯了这等场面,顾家的人却是按捺不住了。
“打个屁狼王,要我说直接喂这群破狼一匣梭子,省的烦心。”
“就是就是,兄弟们抄家伙上!趁着这群畜生不注意……”
“要等让他们等去,老子才不等!”
马帮的人还来不及阻止,顾家就已经上膛开枪了。“嘭”地几声,就倒了四五只雪狼。而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狼的咆哮。
“是谁让你们坏规矩的!”管平一把抓过枪管,马帮的兄弟也同时将枪口对准了顾家。原本静静伫立在一旁的雪狼群复又围了上来,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可以说,此时的顾家,很不利。
顾铁看了看两边,冷笑一声:“什么坏了规矩,根本就是想置我们顾家于死地!马匪二当家编个理由也不必如此虚妄,看上了我们的东西,直说便是。要是哄得我们顾家高兴了,还能打发你一两样。”
管平斜了一眼顾铁:“马帮历来如此。对付你们,还不用编故事。”
我和胖子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一脸和气的男人竟然是马帮的二把手。不过这狂妄的语气,倒是和马帮的脾性颇为相和。
顾家从一开始就和马帮一直不对盘,我看了看两边,知道这一次,两家的冲突是在所难免了。双方的子弹都已上了膛,只等谁来开这第一枪。
“都给爷爷滚一边去!”
张润东踹了一脚围在周围虎视眈眈的雪狼,扛着一个酒坛那么大的狼头出现了。那狼头兽目圆睁、犬牙森森,一记刀痕从后脑延伸至鼻尖,几乎要将其劈成两半。而狼群纷纷退避,眼中虽是有不甘、愤怒,最终还是恐惧的四散而去。我看向张润东,火光之下,他似乎不再是一个人,一个马帮首领,而是化成了雪原上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