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阿牛恶梦不断，象电视连续剧似的，一个一个场景地上演着，不是被人追，就是被水淹，想醒又醒不过来。等到清晨，他才发现，自己病了，浑身烫得厉害。
他环顾四周，自己还睡在简陋的出租屋里，一片狼籍，方便面盒子扔了一地。这段时间，他窝在这个方寸之地，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眼睛盯着，心里叮咚跳着，脑儿胡乱想着，折腾得累极了。虽然昨晚有了收获，可一旦实现了，成功了，又觉得自己做这些毫无意义，不值一提。他不知道当初为何有那么大的动力去策划实施这种没有意思的行动。再说，人家有钱，人家说清道不明的几个字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这只是自己在报复心理驱动下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他一下子不明白为何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了。他原本在那个闹市，那个繁华的街道，在一个摆满琳琅满目手机的门店里，笑容可掬地做着生意。他原本很小心翼翼地活着，一点一滴地积蓄着，期待着有一天，过上和大多数人一样平淡真实的小日子。可他竟监视起两个原本与他不相干的人，原先的给自己的理由现在都微不足道了。他病了，他很孱弱。
他试图着站起来。头疼得紧。更要命的是，档部的伤口又开始痛了。做了手术不久，医生让他多休息，可他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新病旧伤一起发作。他得赶快离开这里，去医院。
他挣扎着到了医院，竟晕了过去。到他醒来，已经输液了。遇上好心的医生，先给他治上了。高烧四十度，人会烧坏的。医生见他醒了，叫他赶紧叫家人来。
父亲着急地赶来了。见了阿牛这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他以后别到处乱跑了。父亲不会问他做什么，也不会数落他，默默地包容他。阿牛的泪水流了出来，怕父亲看见，就用被子擦了。
还好，只是劳累过度，感冒发烧。在医院呆了两天。阿牛回到店里，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出租屋内的机器还没整理好，这些天监视偷拍的内容也没有收藏好。抽时间，得去弄干净了，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来。人生病了，想法就不同。
嫂子的影像他一丝也没有保存。他觉得对不起她。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把脑海里这几天偷窥到的内容全部抹去。他保存了堂哥打开保险柜的视频。
他告堂哥的愿望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退下来。他现在做的事，只是一种惯性，就如一部高速行驶的汽车，虽然发动机不提供能量了，它还能行驶一段路程。他首先想知道“谢老板”是谁。可“谢老板”成千上万，他也不知道堂哥的生活圈子，怎么能调查得清楚呢？他不是中统特务，也不是军统特务，只是个小生意人。其次，他想怎么利用有限的线索告倒堂哥。保险柜有数目不菲的钱，这不能算罪吧？只能说人家有钱。笔记本中那漫漶不清的几个字，也不能说明什么吧，说不定人家记账呢。钱多的人怕记不清，把账目记记也是正常不过的事。这一点，阿牛也把它否定了。第三，要不要告呢？阿牛想着就这样收手吧，到此为止，从此谁也不欠谁的，重新生活。可思来想去，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吗，得有所行动，才对得起自己。想到此处，他想从网上搜索县长、还有市公安局长的手机号码，然后买个手机卡，给他们发条短信，告堂哥一状。可这事没有做成，他费了不少时间，竟没有找到这些长官的号码。他改弦易辙，到街上买了好几份报纸，从上面剪下需要的字，贴在打印纸上，凑成了两封匿名信：
其一：县纪委负责人：
我县公安局副局长杜涛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希望你们引起高度重视。
一个知情人。
其二：市纪委负责人：
丰河县公安局副局长杜涛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希望你们引起高度重视，为民除害。
一个知情人。
阿牛看到报纸恰好有“为民除害”四个字，就用上了。然后装进信封，贴好邮票，跑到离他的店老远的邮局，把这两封信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事以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不在乎结果，而在于做了什么。如果受了冤枉气，而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太对不起自己了。现在，他有所行动了，他所受的气，就出了。他觉得可以与过去说再见了。再说，春节快到了。过了年，就是新的开始。
过了春节没多久，就是春耕的时候了。阿牛吃了早饭，便跟在父亲身后，到田里劳作去了。小路旁的小花草散发出怡人的芬芳，也沾满了阿牛的鞋。阿牛索性脱了鞋，光着脚丫走在田埂上。
手机店年关就关门了。一年忙到头，几乎没挣什么钱，再开下去，老本也快没了。店关门了，阿牛反倒感觉轻松多了。阿牛的身体也还虚弱，父亲要忙田地的事了，不能老照料那个不挣钱的店。
过年这几天，阿牛的父母四处托人给阿牛说亲事。见了几个，阿牛总是冷淡对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父母也没办法，一个劲地数落着。阿牛知道，他落下了病根了，能不能治好，心里没底。他偷偷地找了好几个医生，药没少吃，可几个月过去了，还没见到什么效果。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呀，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