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午夜,酒店里的灯白得刺眼,屋子里烟雾缭绕。鹋远欠身坐在床沿抽着烟,身子微偻,像在专注地思考什么,眼角有浅浅的泪痕,没有穿外衣。我没见过男人的眼泪,如果在平常,我会认为那是最感人的篇章,可是现在我觉得一切都矫情而刺眼。我的脑海里反复播映的只有一句话:“怎么,要先谈价?六百块?老顾客了这都,走走走……”
然后有个叫心的器官就莫名的抽了一下,我始终不能理解,鹋远前一秒才树立的绅士形象,竟然在下一秒就土崩瓦解。这个世界能让我相信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少了,怪自己一直没有学乖而已,亲情都不曾拥有过的人,是太渴望得到其他东西来填补了么?才会输得如此惨烈。我没办法原谅的,除了鹋远,还有我自己,除了我自己,还有系天,除了系天,还有卡茜,除了卡茜,还有老头老太婆,除了老头老太婆,还有生我养我的那个鬼地方……我能怪谁呢?
可是,我真的无法安然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我,从此开始,不再是个清纯干净的女孩。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是鹋远?至少,在他递给我纸巾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断定他都不可能再是一个坏人了。为什么要是他呢?我突然觉得这像一个个精心安排策划好的圈套,只等着我这个未谙世事的毛丫头往里钻,而可悲的是,我真的就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了!我早该读懂世间百态的演绎方式,不该执着于人都是有感情的这种文字描述,那本不是我生活的真相。
我蜷缩了一下身子,只想让鹋远走开!发生的和未发生的,我都打心底厌恶。一定要死心,唯有消失。
我刚想开口,可是鹋远却转过身看我一眼,郑重其事的说:“林幽絮,对不起!”
对不起?又来了,我很讨厌这样开脱罪行的行为,真的。如果做都做了,还装模作样的给我抹眼泪,一副无辜相,再轻轻巧巧的给我一声对不起一带而过,似乎,你把林幽絮想得太过单纯幼稚了些。让我要怎么再去相信那些健在的潜意识里的善性?
我想说说话的,想让鹋远彻底滚蛋,我确实怨恨违背良心做了坏事可是却连承认的心和勇气都没有、企图掩藏竟还扮可怜相奢望得到原谅以心安理得减轻罪行的行为。
可是,我动动身子骨,浑身酸沉虚软得一丝力气也浪费不起。于是我试图要吼几句话的嘴巴只镇定的冒出几个字:“你,走吧!趁我,不能赶你的时候!”
“林幽絮,对不起!我……不是……其实,真的不是……”
“不是?呵呵,真是可笑!不是什么?我彻底看不起你,你给我滚!去死!!!”
我真的忍无可忍,翻身颤抖着爬起来哑着嗓子嘶声揭底的大叫,有滚烫的泪珠划过嘴角,是酸涩的味道,我还想要跳下床来,我真的不知道要找什么更好的方式让我可以平息宣泄的。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宣泄,鹋远就腾地站了起来,把他斜挂在椅背上的外衣往我身上裹,然后狠狠地把顽命挣扎的我按在床上,我瞪着眼惊恐万分地望着鹋远。我想我不该激怒他的,我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可是我不后悔,我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要坐以待毙?我不愿意我的人生要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下去。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我甚至都差点忘了,我的眼角有没流完的泪。于是我清楚地感觉到鹋远用温热的手指帮我抹去泪痕,还有鹋远沉沉的叹息声。我努力睁大眼,动了动又无力闭上,鹋远只轻轻拍了拍我,拉过被认真给我盖上,似乎有些疲惫不堪,又轻轻叹了口气,暖声说:“你真的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我说过,我从未打算对一个毛丫头怎么样!我知道我有错,所以一会我们离开!”
“不,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的,我更不该,轻易就相信我本不可能会拥有的东西,我该认命!”我真的泄气了。
“林幽絮,相信我,不要放弃,一直追求你想要的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是么?那你,可不可以把清白还给我,把父母关怀还给我,把我崩溃的信任还给我!你还给我呀,你还得回来么?”
“对不起!我不该……”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还回来!!!”
“好,好,好,那个电话对我太重要了,我不得不接,是我的错,如果能,我希望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你先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好么!不要多想!”
我真不明白接电话与我的清白有几毛钱关系,谁会失了清白还不多想。但我又无法真正深刻的恨起鹋远来,我想我只是太难过了有点精神失常。
该怎样,让我不要那么矛盾那么混乱,我是真的分不清什么叫好什么是坏了。有一瞬间我真的就相信他了,总之那声音很催眠,以至于我竟沉沉地又睡去了!
我是在熟睡中被鹋远带回家的,醒来时屋里没看到鹋远的影子,只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鸡汤香味儿。于是我认真打量起屋里的摆设来,很干净大气的房间,仿古的棕红色,简单的摆设,我躺的床很宽,床头有一张放大了的相片。镜框里的女孩安静美好,纯净的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