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莲花,那种绚丽和纯洁相溶的感觉,让我心底流过一丝异样。
“师父。”楚唯一声轻唤,终于让他的眼底有了生气。
他就是,百里孤行。
“淮之啊。”他指指棋盘,道,“来得正好,跟我下一盘吧。”
我看见他清楚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他并没有与我说话,只是对着楚唯说。我将楚唯往前一推,做了个“去吧”的口型。
折一根枯枝,玩着雪中的泥土,日光落在雪白的山峰上,将整片大地也染上了太阳的颜色。棋局,我是不懂,看了也是白看,索性就在一旁开起小差来。一个时辰过去,只听得一声大叹,我转过头望向对局的二人,胜负已分。
“就没见你练过棋,怎么棋艺如此精湛!”百里孤行一脸不甘心地望着楚唯。
“不是我棋艺好,而是你的棋艺实在是太差了……”第一次见楚唯与他师父的互动,我这才发现楚唯一言,当真是不留余地。
“那位小兄弟过来。”百里孤行对着我抬了抬下巴,“跟我对弈一局。”
我疑惑地指指自己:“我吗?”
百里孤行一乐,笑道:“你转头望望,如果你背后没其他人,那就是你。”
“……”我站起来,走近他,“我不会下棋。”
“喔,不会下棋。”百里孤行哈哈一笑,“可你走的每一步棋,都很精辟。”
“嗯?”我一愣,“还请前辈赐教。”
“跟我装傻?”百里孤行放下棋子,转过身来,“对楚江设下的天罗地网,还差我这一道口子,所以你过来补了,是也不是?”
“前辈言重,我无意利用前辈,只是想请前辈帮这个忙。”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世深,机械亦深。”百里孤行突然对着楚唯念叨了一句,却让后者皱了眉头。
什么意思?我转向楚唯,后者却是摇了摇头。
“最美的图画也不会比白纸干净,能看透小人心计的人,自己也不会纤尘无染。”这句话却是对着我说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我不知道百里孤行此番话如此挑明,不知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正在思索中,却听一旁的楚唯上前一步道:“计谋也未必是坏事,看要怎么用。有些药材,用来害人,就是毒药;用来以毒攻毒,就是良方。刽子手和大夫的手上都有血,它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你倒是护他护得紧。”百里孤行转向我,道,“我把话放在前头,我决计不会离开无情峰,所以我未必能帮得上你。”
我低头沉思了片刻,忽而笑道:“前辈喜欢莲花?”
对方神情有些怔忪,似乎不知为何我突然提起丝毫无关的事情来,瞅了一眼自己的袖口,于是也道:“不错。”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无细叶冗赘,纯洁无垢,独开独乐,如果观看外形,确实是花中君子。大多数喜欢莲花的人,都是敬仰其品格,欣赏其风姿。”我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莲花有另一层的意思。”
“喔?”百里孤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道,“小兄弟似乎话中有话,不妨说说。”
“莲花生于淤泥,非淤泥而不长,可见其喜污垢。其花柔嫩清丽,其根却藏在淤泥之中,池水越是污秽不堪,其外表越是纯洁清爽。”我话锋一转,锐利地望着对方,“前辈不是喜欢莲花。你以莲花为案刺与袖口,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选在这冰雪覆盖的无情峰,也不过是想洗去过去污秽不堪的自己罢了。”
“……”百里孤行闻言,半晌没有发话,直到一阵冷风袭过,他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却是很久,才算停下。
“小兄弟,你这番话,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百里孤行落寞的眼神落在远处依稀可见的桀骜崖上,“他当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确实做过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后来我在他面前发誓,终生不离无情峰,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我。”
“前辈,我知道你遵守诺言,不能离开此地。”我望着他说道,“不过我要你帮的忙,也不需要你离开无情峰。”
“喔?”百里孤行来了兴致,忙问,“说说看。”
“我听闻百里前辈臂力过人,箭术超群,百里之内能凭一弓取人性命。”
“小娃,你还敢说你不会下棋!”百里孤行扭过头,用十分怨恨的眼神扫了楚唯一眼,“说吧,何时行动。”
“明日申时,泣鸠岭方向,目标是楚江。日落时分,他会逃窜到斑斓亭,前辈只需在那时候,对着远处明塔方向射一箭便可。”
“连敌人动向都料准了吗……”百里孤行摆摆手,“明日申时,你且看着吧。”
“多谢前辈!”我与楚唯对视一眼,灿烂地笑了。
离去的那一刻,我望着背对着我们的身影,而他却望着那被云层遮挡住一半的桀骜崖。我忍不住开口,如果前辈觉得,只要不离开无情峰,就能洗净自己的罪孽的话,你从一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