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路过的,直到半个晌午时分,才有些妇女和老人在街市里走来走去,那也不外乎是挑点便宜的东西买回去。
集市里卖东西的人很少,也许是由于冬天的缘故,没有什么东西交换,这时有个老猎人牵着二只猎狗路过街市,他的鸟铳尾巴上吊着一只山鸡,招摇过市,那山鸡的尾巴很长,象戏班里花旦头顶上的装饰品。
跟在老猎人后面还有一个小孩子,看年纪,该是老猎人的孙儿,他们可能是爷孙俩。那小孩手中提着一只野兔,不是很肥大,但也足有二三斤重,跟在他们的身边的两条猎狗,呼啦啦地吐着红红的长舌,这只野兔可能是它们的功劳,那舌头间或地舔一下嘴边的血迹,也不时地嗅嗅小孩子手中的野兔,好象在告诉身边的人,那正是它们的杰作。
“阿公,那条鱼好大啊。”小男孩指着闻伦手中那条鱼儿对老猎人说。
“哦。”老猎人应着,说:“你想吃鱼儿呀。”
小男孩望着老猎人很肯定地点点头说:“阿公我们好久没有吃鱼了。”
老猎人上前来,问闻伦:“姑娘,你的鱼是卖的吧。”
“对对,阿公,你想买呀。”
“多少钱一斤。”
“一块。”
“八毛卖不卖。”
“行。”
“我没有钱,要不,我用这只山鸡给你兑换,行不?”
闻伦见对方要用山鸡跟自己兑换这条黄鱼,有些难为情地说:“阿公,我要现金。”
“要不,我用这只野兔跟你兑换。这只野兔至少有三斤重。”
闻伦还是摇了摇了头,老猎人无可奈何,带着自己的孙儿和猎狗过街而去,那小男孩在远远的地方,还有些舍不得回头望了一眼。
闻伦提着泥黄鱼继续站在市镇的街巷道边,旁边有个中年妇人提着小竹篓,小竹篓里有十几个鸡蛋,似乎还有热气,是昨夜里老母鸡下的,今天一早她刚刚从窝里取出来的,她等待了好半天,也一样没人来买,还有一个长须老人提着一篮子草药,摆换在地面的一块空地上,时而有人来问问,却没有一个人买走,哪怕是一小撮也没有,老人却不着急,蹲在一块地石上边卷着嗽叭烟草抽起来,抽着抽着后,紧随着一口一口痰水往地面上吐,被地面的灰尘凝结成团,却又被路过的人踩着,粘在脚板底下带走了。
太阳开始移向天空正中,那地面的人影随着早晨的太阳修长,变成中午的一个小团,随着下午的到来,太阳偏西,人影又渐渐地变得修长。
闻伦手中的鱼开始有些变色,大青蚊飞舞着翅膀冲扑过来,粘在上面就舍不得离开:一只、二只、三只……
她手一抖,蚊蝇全部飞散而去,待她安静下来,又一只一只慢慢飞舞着想凑上去,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过多少时间。
这时有个中年男人路过,向闻伦走过来,问:“姑娘,你——这条黄鱼是卖的吧?”
闻伦望着中年男人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多少钱?”
“给我二块钱。全部给你。”
“五毛钱卖不卖?”
闻伦摇了摇头,这人也不再吭声了,他也意识自己太刻薄了,这么大的一条黄鱼,5毛钱要拿走,似乎感觉到自己有些太恶劣,但又转不了口,只好不说二话离开了。
待中年人离开后,闻伦心里又有些后悔没能卖掉,那怕是五毛钱,总比没有要好,要是再卖不出去,等到发臭了,没有人会要,她沿着那个中年人离开的方向望去,拐了一个巷弯,那中年人不见了。她想快步跟上去看看,是不是找上他兑上5毛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朝那个中年男人离开的方向小跑跟过去,弯了几道巷街,没能找到人,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太阳正中央了,刺着眼,脚下踩着了自己的影儿。
闻伦心里有些着急,眼睛四处张望,忽然那个中年人从一个商店里走出来,她兴奋地迎上去,说:“阿叔!这条鱼!5毛钱卖给您,要不?”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闻伦,认出是刚才提着鱼的那个姑娘。他从闻伦手中接过鱼掂了掂,摇了摇头说:“不鲜了,4毛钱,买不?”
闻伦本想5毛钱卖掉这条鱼算了,最起码5毛钱现成的,能够买点东西回去,特别能够买几斤米回去,家里没有米了,阿爸不回来,就得饿肚子,大不了明天自己也去沟河里抓多点鱼上来,拿到集市里来卖,把钱一点一点积攒起来,这样可以不受那般清苦的生活。但是这个中年人为什么说好了5毛钱,又转口说4毛钱,一句话砍掉一毛钱。闻伦一时无法想象,一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酸楚滋味偷袭到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