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昨晚已经回到了家里,可以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因此今日早上来上学的时候,方小洋想父亲亲自送她来上学,其目的就是想告诉同学们这件事情的真相,不用自己解释,事情真相大白,但是没有人给她解释机会,更没有同学会相信她。她是多么希望父亲能来到学校澄清事实,用永久牌自行车来接她回家,那是一件多么威风凛凛的事情。
上课时,她偷偷地望着闻乐。希望闻乐能帮助自己,因为他是跟自己一个村落里的人。只是闻乐的母亲刚刚去世,有些丢了魂似的,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几次平面碰到他,话到嘴中又吞咽下去,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她最担心的是闻乐也是大崽他们的帮凶,几次在回家的路上,他也帮凶说话,不让自己走荔花岭大路回到村庄里。绕荔花岭深山沟,那里埋葬着一个可怕的外乡人,被人们描述得寒森森的可怕。他们还学着大人们的样式那样做出动作,就是要惩罚杀人犯的女儿,树立人民的威信。
方小洋左思右想,于是想着只有靠自己了。这日下课后,小洋刚刚从厕所里出来,闻乐却主动朝她迎面走来,令她心里高兴不已,终于有人来理睬自己了,她有机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同学们。
“跟我来。”闻乐在方小洋耳边轻轻地说了这三个字,还带有几分神秘感,话后径直走去。方小洋望着半响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见闻乐朝孔庙后院跑去了,她欣然跟着跑过去,来到后院一望,空荡荡的,只有一片草硭,不见闻乐他本人。
“闻乐!什么事呀,你把我叫来,你在哪里?”
方小洋接着在后院里寻找他。她四处张望,还是不见闻乐在哪里,又大声喊叫,突然草丛里发出簌簌响,方小洋吓着打住了脚步,正要转身往回头走。草丛里一个草团突然袭击而来,正中方小洋的头顶,紧接着一个草人从草丛中被人竖起来,上面挂着一张白纸,写着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地主方麻子杀人犯。有的甚至于还画着动画,不知是画的是人,还是画的是鬼,总之那些乱涂乱画,是代表方麻子的意思。
草团迅即象雨点一般砸象方小洋,方小洋抱头蹲在了地上,不敢作声,锋利的茅草在她的脸上划出血印,可是她的同学还是没有放过她,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诅咒她,对她指手划脚的谩骂。
“杀人犯,小地主婆。”
“阿爸不是杀人犯,是好人,没有杀人。”方小洋申辩说。
“是地主反革命分子。”
“死地主坏蛋。”
“我们要斗倒小地主婆。”
“对,决不能让他们反身。”
“我阿爸没有杀人。”方小洋死死扣住父亲没有杀人这件事实胜于雄辩。
“你阿爸不是杀人犯,那个外乡人为什么会死?”
“还说不是杀人犯,打倒她小地主婆。”
大崽喊叫:“打倒小地方小洋。”
众同学跟着喊叫:“打倒小地方小洋。”
小崽见机说:“哥,叫错了,不是小地方,是小地主。”
大崽怒目一瞪:“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方小洋无法解释为什么外乡人会无缘无故死亡在荔花岭的山路上,无疑给同学们扣住了把柄,由不得她的争辩。其实许多人都跟她一样说不清楚这到底时怎么回事,可怜的方小洋才是一个孩子气,她又怎么知道外乡人怎么会死亡在荔花岭山路上呢,然而在众口烁金的问题上,方小洋只有低头不语,那么低头不语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父亲方麻子是杀人犯一样,只能任凭同学们对她的欺负。
“你阿爸是强盗,只有强盗才是杀人犯。”
“不是,阿爸不是强盗。”
“那是鬼子,只有鬼子才会杀人。”
“阿爸不是鬼子。阿爸也不是坏人。”
“是恶霸地主,恶霸地主杀人不眨眼,还吃人肉。”
“不是。”
“闻乐,你说,她家里是不是地主。”
“是的。”
“你听见没有,闻乐都说你阿爸是地主,那你就是小地主。”
“我们已经是农民了。”
“那你也是地主农民。”
“没有地主农民。我们就是农民,一样种地。”
“那你们也是种地的地主。”
“我们不是坏人,没有收租,也没有占别人的土地,不是地主。”
同学们见一时还不能征服她,正要向她施以更高压的手段,继续上演这场恶作剧时。这时刘老师从孔庙前院朝后院里走过来,看到后院这边围集着一堆学生,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一个学生无意之中发现,与其他人一通气,便一个个灰溜溜地跑开了。闻乐一时还没有反映过来,当他发现时,想开溜,却吓得两腿发软,挪不动脚步。
刘老师上前一看情景,心里更有几分不悦地严厉批评闻乐:“闻乐同学,你在干什么,竟然欺负班上的女同学。”
闻乐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