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蒂恨不得想回过头去,细看一下这女人,她那不加掩饰的肉感无所顾忌地撞进伯蒂无忧无虑的梦幻,就像一块闪光的白石撞进泥浆浑浊的池塘。
伯蒂硬克制着自己。
一种搞智力游戏的奇特的兴致,一种搞无害的心理实验的兴致,像常常袭来的那样,使伯蒂止住了。伯蒂还不想去看这大笑的女人,只想先用他的幻想去跟这女人周旋一番,先快乐一番,伯蒂去想象她,一张脸、一张嘴、一个喉咙、一个脖子、一对胸脯、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发出笑声的女人。
她现在显然紧挨在伯蒂后面站着,连笑带说。伯蒂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话说得很快,很悦耳,元音都大幅度地波动,像唱歌一样。用她的说话来描绘她的形象,来尽可能丰满地勾画这个幻想的影子,这使伯蒂感到好笑。伯蒂赋予她褐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宽厚而肉感的嘴巴,长得很洁白坚实的牙齿,相当窄的小鼻子,但长着陡然撅起的翁动的鼻翼。
伯蒂让她左须印上一颗美容痣,手里拿一根马鞭,笑的时候就拿着在腿上轻轻拍打。她继续不断地说着话,每句话都为伯蒂疾如闪电地勾勒出的幻想的形象增添一个新的细节:未婚女子式的狭窄胸脯,深绿的衣裳,斜斜地缀着钻石或扣,浅色的帽子上系着白色的帽带。画像越来越清晰。伯蒂已经感觉到这个陌生的女人了,虽然她站在伯蒂背后,看不见,但却像映在伯蒂瞳孔里的曝光底片上一样。伯蒂不想转过身去,只想让这幻想的游戏继续升级。快感随便怎样轻轻一动,都会牵动伯蒂无所约束的白日梦想,所以伯蒂闭着两眼要是伯蒂睁开眼来,回过头去,那么,这心里的图像准会和身外的图像重合。
在这一瞬间,她走到前面来了。伯蒂不由得把眼睛睁开。伯蒂气了:伯蒂完全想岔了,全都两样,跟伯蒂幻想的图像简直万分可气地相反。她穿的衣服不是绿的,而是白的,人也不是苗条的,而是丰满的,胸宽臀大,圆鼓鼓的颊上哪儿也没有梦想出来的什么美容痣,头发棕红发亮,而不是在盔形帽下压着一片乌黑。她的相貌和伯蒂标出的没一样相符,但这女人美,美得迷人,虽然由于伯蒂虚荣心的愚蠢的奢望,伯蒂禁止自己去承认这种美。伯蒂几乎是敌意地抬头看着她。不过,伯蒂就是心怀抵触也感觉到这女人散发出强烈的肉感的诱惑,感觉到那种,那种兽性,那种在她结实而又柔软的丰盈中撩人地挑逗出来的兽性。现在她又大声地笑了,露出了坚实洁白的牙齿。伯蒂不得不对自己说,这种滚烫肉感的笑,和她身材的丰满还是协调的。她身上的一切隆起的胸脯、笑时撅起的下巴、锐利的目光、弯弯的鼻子、把伞扎扎实实地拄在地上的手都那样火辣辣,都那样迷人。这是一个女人的一种原始力,一种蓄意的、穿骨透髓的诱惑,一支用肉做成的性感的火炬。她旁边站着的一个高雅而带点狂热劲头的俄**官,逼到跟前在和她说话。她细听,微笑,大笑,反驳,但这一切都是捎带的,因为在这同时她的目光向四处扫视,鼻翼向四处龛动,好像无处不到。她从每个过往的人那里,而且仿佛从周围所有的男人那里,吮吸着注意、微笑和凝视。当她一直微笑地、得意地细听那军官说话时,她的目光不停地巡视着,忽而沿着看台搜寻,为的是突然认出一个人来,回答一个招呼,忽而滑向右边,忽而又滑向左边。唯独伯蒂,因为被她的陪伴人遮着,所以虽在她的视野之内,却还没有被她的目光触到。这使伯蒂生气了。伯蒂站起来她没看见伯蒂。伯蒂挤近一点一她又朝看台上面看着。于是伯蒂断然地朝她走过去,向她的陪伴人脱帽敬礼,并把扶手椅让给她。她惊异地朝伯蒂看着,眼睛里泛起微笑的光辉,嘴唇也献媚地弯出一丝微笑。
末了,她只简短地讲了一声,就拿过扶手椅,但没有坐下,光是把丰满的、一直裸露到胳膊肘的手臂轻轻地支在扶手上,借助身段的微曲,来显示她的种种姿态。
由于错误的心理分析惹起的气恼,伯蒂早已忘到脑后,跟这女人调**,激起了伯蒂的兴趣。
伯蒂退后一点靠到看台墙上,在这里可以自由自在地注视她,决不会引人注意。伯蒂支在手杖上,眼睛搜寻着她的目光。她看出来了,就朝伯蒂观察的位置上稍微转过来一点。不过,她这个动作好像完全是出于巧合,好像她并不防伯蒂,对伯蒂作出反应是偶然的,不承担义务的。她的目光不住地绕圈子,无所不在,也无所留恋。她伺机投过来隐秘的微笑,只是对伯蒂一个人的,还是对谁都这样呢?这是无法区分的,正是这种无从确定使伯蒂气恼。她的目光像灯塔的间歇光一样,隔一会就朝伯蒂一闪。这很像是许诺,但这种许诺也通过同样一双剑刃飞光的瞳仁,不加任何选择地去迎合别人投来的目光。这只不过是出于风流作戏的乐趣,特别是,这样做一点也不耽误她好像很感兴趣地跟陪伴人交谈。在这卖弄风情中,有某种令人眼花涂乱的放肆,有对卖俏艺术的高深造诣,或是有一种爆发着的过剩的性感。她的这种冷冰冰的放肆传到伯蒂身上来了,伯蒂不自觉地走近一步。伯蒂不再盯着看她,而是精于此道地从上到下去打量她,用目光撕下她的衣服,从赤倮中去